第90章(第2/5頁)

如果是那段時間裏,突厥牙帳換了新可汗,提出了和親的要求,被裴顯駁回去,也不是沒有可能。

在她氣息奄奄地臥床不起,渾渾噩噩的那幾個月,甚至可能打過幾仗了。

姜鸞正出著神,耳邊抑揚頓挫的清冽嗓音停下了。

“殿下今日心神不寧。如果無意再聽下去的話,容臣告退。”謝瀾收起書簡,起身要走。

姜鸞好笑地攔他。

“你原本脾氣沒這麽大的。怎麽自打進了吏部,人忙了,脾氣也見長。”

她喚了謝瀾的小字, “剛才確實分神在想些事,已經想完了。好了靜澤,繼續往下說吧。我專心地聽。”

謝瀾已經走到了門邊,聽到那聲‘靜澤’,在門邊停了片刻,低低地喟嘆了一聲,轉身又走了回來。

“殿下可是在想裴中書發兵出征的提議,為他的安危擔憂?”

他平靜地陳述,“朝中有大批武將,不必裴中書親自出征。殿下無需憂慮。”

“剛才倒是沒想到這些,被你提醒了一句,倒是想起來了。”姜鸞掰著手指數,

“玄鐵騎麾下大批精銳,薛奪,文鏡,放出去都是可以鎮守一方的主將——”

“朝廷不會讓玄鐵騎出身的將軍領兵討伐的。”

姜鸞一怔,視線擡起:“嗯?”

“裴中書位高權重,二十六歲的年紀,已經任職中書令,入了政事堂,開了兵馬元帥府。他麾下的玄鐵騎嫡系若是再立下軍功,朝廷如何再封賞裴中書?”

謝瀾平靜地攤開邸報,重新尋找下一份需要解讀的朝政消息,

“再進一步,只能封王侯了。裴中書正值盛年,三十歲都未到,封王封侯太年輕,也太危險。這次即使定下了出征,領兵出戰的必定不是裴中書。臣的愚見,十之八九會是家兄謝征。用家兄的騰龍軍出征安全得多。”

姜鸞聽著聽著,糾結起來。“謝征和二姊才新婚不到兩個月。二姊會難過的。”

“家兄如果領命出征,殿下可要阻攔?”

姜鸞沒想好。

她心煩地翻起了邸報,翻得紙張嘩啦啦地響。

等今日的邸報講解說完了,兩人閑談了幾句,確認謝瀾最近在吏部過得不錯,她放心地往紫宸殿方向走去。

端慶帝的精神不怎麽好。

他的病症格外苦夏,這個夏天過得艱難。

最近兩天雖然沒發癔症,卻有許多朝臣排著隊的求見他,見了面就大禮拜倒,說的話都大同小異,齊聲表示了對戰事的憂慮,對強硬支持出征的裴中書的憂慮。

王相雖然退隱了,朝中還有大批文官。中樞文官是天下文人的脊梁,他們有團體的意志。當朝廷政事的走向偏離儒家推崇的中庸長久之道,他們就站出來了。

主和派要求駁斥國書的和親要求,把使者趕出京城了事。才安穩了一年,何必輕易再起刀兵。

少數主戰派,也表示了對裴顯領兵出征、權勢過重的憂慮。要求由謝征擔任主帥,收回裴顯的兵馬元帥府,加以制衡。

端慶帝姜鶴望幾乎被這群不肯罷休的文官煩死。

姜鸞走進寢殿時,姜鶴望正懨懨地坐在龍床,喝梨子水。

“阿鸞來了。”他無精打采地說,“過來坐,先別說話。讓周圍靜一會兒。被他們吵了一早上,吵得腦殼疼。”

姜鶴望絮絮叨叨地抱怨,“要我看,裴中書領兵打突厥正好嘛。他早先在邊境跟突厥人打了四五年,經驗老道,河東那邊的兵馬也服他。換了謝大將軍過去,他的騰龍軍都是遼東漢子,拉去西北打突厥人?我覺得不太行。”

“偏偏他們都說裴中書權勢太重,帶兵出征容易生出異心,叫我把裴中書的玄鐵騎調撥給謝征用。我下不了旨,怕裴中書記恨了我,又怕你二姊哭著過來罵我。”

姜鶴望煩惱地連手裏的梨子水都喝不下了。

“做的什麽鳥皇帝。整天聽人吵得烏煙瘴氣的,還不如當初在晉王府裏自在。”

他從蕎麥軟枕頭下面搜尋了一陣,找出一根長發,半截黑,半截白,沮喪地托在掌心裏遞給姜鸞看,

“瞧瞧!為兄才多大,為了突厥這道羞辱國體的和親國書,要不要打,派誰去打,硬生生愁白了頭發啊。”

越看著白頭發越難過,撕心裂肺地咳嗽起來。

“一個個平日裏表面上噓寒問暖的……咳咳,一旦吵起來,就忘了朕……咳咳……身上的病了……”

姜鸞拍著二兄的背。

“二兄歇息吧。和親國書的事交給我,去找裴中書商議商議,再去問問謝大將軍自己的意思。”

姜鶴望心裏難過的事不止這一樁,都積到一起去了,愁得生了白頭發不全是為了政事。

他抹了把發紅的眼角。

“想虎兒了。都多久沒見著面了。顧家六郎至今找不到人,皇後和朕離了心,她自己倒是按規矩每天過來侍疾,人冷冰冰的都看不到個笑容,朕好說歹說,她一次都不肯抱虎兒來……她拿虎兒逼著朕低頭啊。阿鸞,你說,要不要發詔令下去,戒嚴京城,徹查顧家六郎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