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第3/5頁)

姜鸞聽著聽著,臉上的神色也冷了。

二月裏王相最終同意從朝堂裏退,刺殺裴顯的罪狀是一樁,謀害顧六郎的罪狀是第二樁,城外的塢堡裏私鑄甲兵的罪狀是第三樁。

三樁致命的把柄握在她和裴顯的手裏,王相身後站了整個太原王氏,不想和他們鬥得魚死網破,兩邊互相妥協,各退了一步。

王相辭官歸隱,王氏其他入仕的族人不受影響。

姜鸞把手裏的所有把柄,包括文鏡帶回來的那架強弩都銷毀了。

端慶帝至今只知道,王相年紀大了,想要做個富貴閑人,在家裏過幾年含飴弄孫的好日子。顧六郎這麽久沒找著,說不準被人哄出了京城謀財害命,多半已經兇多吉少。

姜鸞勸阻她二兄:“不必。顧六郎區區一個未出仕的士子,就算頂著皇親國戚的身份,也不值當為了他戒嚴京城,驚擾萬民。二兄好好歇息。我去找顧娘娘說。”

端慶帝疲憊地躺下去,還在不放心地叮囑她,

“你們好好地說。你二嫂性子執拗起來,我也沒法子勸她的。莫要驚擾了虎兒。實在勸不動她的話,幫我看看虎兒,最近好好的,無病無災的也就行了……”

姜鸞沒應聲。

走出去時,喊來了看守紫宸殿的薛奪。

“顧娘娘的椒房殿,守衛多少人?哪一衛的禁軍在值守?”

“是北衙禁軍神策衛。都是從前軍裏相熟的兄弟。”

姜鸞點點頭,“很好,那就連打也不必打了。”

她走出幾步,回頭望了眼巍峨的紫宸殿,“點兩百兵,隨我去椒房殿。”

——

椒房殿大白天裏門戶緊閉。裏頭靜悄悄的。

朱紅正門被拍門環叫開時,當值的北衙神策衛中郎將親自迎出來,對姜鸞行禮起身,露出了為難的神色。

“顧娘娘下令,除非是聖人親至,其他任何人來,一律不開門。”

姜鸞看了眼身後的薛奪。

薛奪嘆著氣過去,一把摟住軍中相熟的那位將軍的肩膀,把人帶到旁邊去,“兄弟,跟你說,皇家的家務事,你別摻和……”

姜鸞走進了空曠的庭院。

烏皮靴底踩在青石磚上,筆直穿過庭院,不疾不徐地往後殿方向去,腳步發出清脆的聲響。

打掃的宮人被驚擾了,從各處紛紛遞來吃驚的視線,看清了不速之客的身形後,又迅速地原地跪倒伏地行禮。

“所有人聽好了。”姜鸞吩咐下去,她的聲線不大,但在寂靜的庭院裏傳得很遠。

“聖人擔憂愛子,本宮今日奉命探望侄兒。不許有任何人通風報信。但凡有試圖報信的,就地打死。”

各處跪倒伏地的宮人們肩頭顫抖著,紛紛低身下去,伏得更低。

後殿同樣門戶緊閉。

大白天裏,各處都靜悄悄的,宮人都躡手躡腳地路過,聽不到什麽活人的動靜。

顧娘娘在最西邊的寢間裏躺著。

她嫁入皇家三年,經歷了娘家從未遭逢過的驚濤駭浪,從晉王府裏時就覺得步步驚心,極力阻止晉王出府。

晉王不聽她的,堅持出了府。雖然登上了九五之尊的高位,卻落下了一身的病症。

她侍疾到精疲力盡,對著病骨瘦弱的夫君,暗中不知垂淚了多少次。如果要她選,她寧願不要現在這身尊貴榮華,回去平平靜靜的晉王府,關門閉戶地過他們的小日子。

她怨恨她夫君身邊的所有人。怨恨整日裏攛掇她夫君謀大位的謀士,怨恨給她夫君暗中送來手書支持的王相。怨恨在她夫君面前提議選妃的禦前內侍。

夫君的兩個妹妹,兩位天家公主,原本都和她關系親近,姑嫂偶爾還能說說心裏話,撫慰她動蕩不安的心。

但朝臣們擁立了夫君的幺妹,姜鸞入主東宮,成了大聞朝頭一任的皇太女。

短短半個月後,她就生下了虎兒。

如果虎兒是個女孩兒,她也就認命了。偏偏虎兒是個男孩兒。他理應是下一任的東宮皇太子。

娘家人憂心忡忡。父兄幾次入宮,悄悄地和她提起,當心看顧虎兒。虎兒是聖人嫡子,擋了皇太女的道啊。

她的夫君的病情時好時壞,半死不活,她見了夫君只有憂傷難過。讓她開懷的只有虎兒了。

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五陰熾盛。

顧娘娘日夜輾轉反側,飽受了愛別離之苦。

越愛重,越恐懼。

姜鸞在她心裏,漸漸地從活潑親近的小姑,成了擋在虎兒面前、時刻準備著血口噬人的猛虎餓狼。

顧六郎又失蹤了。

聖人不願為了搜尋顧六郎戒嚴京城。

到了現在,她已經開始覺得身邊的所有人都可疑,她一刻也不能放虎兒離開她的視線。她時常頭痛欲裂,一點點的響動都能驚擾了她,大白日裏椒房殿的宮人連大聲說話都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