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第3/4頁)

提筆寫下頭一句, “野花野草石頭都已收到。野花野草裝點室內,五彩石子放於魚缸底。”

想了想,又寫下第二句,“我亦安好。想你了。”

顧忌著回程路上不安穩,同樣是連姓名題字都沒有。

正要把書卷收起來,忽然想起了即將押送糧草去邊境的盧四郎,似乎不怎麽受裴顯待見,在最前頭又提筆加了一句,

“不許為難盧四。”

——————

端慶帝這次的癔症發作,實打實地來勢洶洶,禦醫們束手無策。平日裏好用的艾草灸穴,眼下也不管用了,所有人只能往端慶帝緊閉的嘴裏灌進湯藥,等待聖人自行醒來。

虎兒只有一歲,誰也沒辦法從他的嘴裏打探到當日的情形。但山坡下擺放的滿滿一盆清水,每個勘察現場的人都看得清楚。

肯定有人刻意謀害。

宮中意圖謀害聖人,聳人聽聞的誅九族大罪,沒有人敢怠慢。

當日在場不在場的人都被詢問了口供,在場赴宴的大批宗室皇親,和聖人吵嘴的顧娘娘,聽從聖命沒有跟隨的徐公公,薛奪,甚至半路離席的姜鸞都被詢問了口供。

丁翦那邊實在太忙,直到第二天才趕來東宮,當面錄下了皇太女的口供,他自己作為證人,也在供狀上畫了押,收起了卷宗,堆在一大堆的卷宗紙堆裏。

“有勞殿下,殿下的嫌疑已經洗清了,臣可以作人證。”

丁翦看起來比戰場上打了三天三夜還要疲倦,眉心橫過的刀疤突突跳動,“殿下要去紫宸殿探望聖人病情的話,臣願陪同護衛。”

姜鸞起身就走。

去紫宸殿的路上邊走邊說話,她惦記著昨天當值、挨了聖人一頓罵、後來又被抓入大牢的倒黴薛奪。

“薛奪人在哪兒?在禦花園裏看到他被上了鐐帶走了?”

丁翦不瞞她。

“人在昭獄。薛二將軍是負責護衛聖人的禁軍中郎將,必須得走一趟大獄。不過昨日聖人斥退他,喝令他不必跟隨,所有人都瞧見了,應該不至於牽連到他的性命。現在人蹲在昭獄裏好吃好喝地供著,偶爾提審一次,他答話也謹慎,殿下不必擔心。”

姜鸞點點頭。

丁翦卻提起了另一個人。

“徐在安徐公公……”他欲言又止。

徐公公當天被帶走,姜鸞也看見的。相比於護衛聖人禦駕的薛奪,她原以為徐公公的罪責輕得多。“徐公公怎麽了?在獄裏病了?”

丁翦搖頭不語。

正好走到一段狹長的宮道,他看看前後都是東宮禁衛,下定了決心似的,走近姜鸞身側,附耳低聲道了句,

“徐在安公公嘴裏問出了一件大事。殿下預備著,心裏做個提防。”

“怎樣的大事?”

“先帝的死因。”

姜鸞的腳步霍然停下了。“哪個先帝?我父親明宗皇帝,還是我兄長,靈帝?”

“去年八月薨逝,報了病逝的靈帝。” 丁翦慎重地壓低嗓音,“死因存疑。”

“說詳細點。”

“再詳細的,末將就不知了。這次所有拘押的人犯都要經過大理寺和刑部的三堂會審,末將只是把人押送過去旁聽。詢問其他人,第一輪都只是追問口供。詢問到徐公公時,不知怎麽的直接就動了刑。徐公公挨了幾下打,人嚇得木了,就跟竹筒倒豆子似的,亂糟糟什麽都說。末將當時只聽了幾句,就被主審的大理寺卿打斷,當場把人從昭獄提去了大理寺。”

姜鸞原地站了一會兒,擡腳繼續往外走。

“知道了。”她冷淡地說。

京城的天氣到了九月中,白天的日光依舊暖洋洋的,但秋日裏的風越來越大了。

她在呼嘯而過的秋風裏走,卷起的幾片落葉吹過她身側。開始有黃葉了。

她那位好兄長,上輩子就死的蹊蹺。也是在一場京城大亂裏突然暴卒,報了病逝。

這輩子他人至少在七八月裏確實是病歪歪的。八月裏報了病逝,並未引起太大的回響,人人都認為韓震龍領兵潛入紫宸殿,驚嚇到了聖人,重病之下驚恐暴卒,常有的事。

但徐公公是禦前的老人了。

從他嘴裏掏出了‘死因存疑’四個字。京城接下來要翻天。

姜鸞腳下不停,加快腳步朝紫宸殿方向走。她今日等著丁翦詢問口供,已經耽誤了探望二兄的時辰了。

走著走著,頭頂隨風飄落的一片片黃葉,卻時時刻刻提醒她,時節入秋,這是她重生以來的第二個秋季。

裴顯的生辰在八月。

去年八月初五,他被當街刺殺的重傷未愈,留在兵馬元帥府裏養傷,配著一碗她帶過去的清淡雞面,度過了一個簡單的生辰。

今年八月初五,他連生辰面都吃不上,帶領大軍在京城外圍追擊突厥輕騎。

去年八月初十,京城動亂,朔方節度使韓震龍領著亂兵潛入皇城,延熙帝在宮裏暴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