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第2/5頁)

但延熙帝可沒打算跟他一起走。

病歪歪的延熙帝,被韓震龍手下的親信挾持,一根繩索簡單粗暴地綁在後背上,打算從紫宸殿裏的暗道原路出皇城,再沿著水路出京。從此以後,割據一方,挾君王以令諸侯,誰敢說他們不是正統朝廷?

延熙帝掙紮著痛罵他們是亂臣賊子。

裴顯當時在救晉王。

晉王整個臉浸在金盆裏,人只剩一口氣,被裴顯幾下重重地敲在脊背胸腔,肺裏灌滿的水吐了滿地,咳得撕心裂肺,癱在地上動彈不得,但看起來還能活。

延熙帝的痛罵聲驚動了他。

紫宸殿早已被玄鐵騎將士們裏三層外三層地包圍起來,殿外強弩壓陣,所有人都在等著先救治了晉王,再慢慢收拾這幫亂臣賊子。

等他們意識到滿殿室逃竄的賊子們居然還有一處暗道可逃,延熙帝就要被他們帶進暗道去了。

徐公公說到這裏,一口喝光了茶水。

“暗道在一處偏殿裏。偏殿當時到底是個什麽情形,老奴也沒親見著。但事情發生之後,老奴是進去給先帝收屍的人。”

他顫抖著擡手,比劃了一個‘三’字。

“三支箭矢。利箭穿心。先帝當時被韓賊麾下的一個將領拿繩子捆了,綁在後背上,正要進暗道。三支利箭,從背心入,從背他那人的前胸出,紮穿了兩個人……唉,慘哪。”

徐公公啞聲說,“老奴當著殿下的面,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射殺先帝的三支箭是誰下的令,老奴不敢猜測。事情知道的人不多,偏殿裏的殘余賊兵,全被當場殺了個幹凈。宮裏的人,老奴收斂了先帝屍身,知道。先帝被劫持時,紫宸殿還有幾個內侍看在眼裏,他們或許也都猜出來了。”

他放下茶杯,顫巍巍地起身,

“老奴……老奴怎麽個死法?老奴服侍了明宗皇帝一場,求殿下恩典,給個全屍……”

姜鸞聽得頭疼,腦脹,心煩。

“行了,本宮聽到這裏也夠了。什麽全屍不全屍的,徐在安,如果你這回死在牢獄裏,一定是被你自己嚇死的。”

她叫開了提審房間沉重的鐵門,吩咐獄卒,“把徐公公送回去,好吃好喝地招待著。他是要緊的案犯,不許上刑,不許逼他開口。本宮每天會派人過來查看一次,如果有什麽不妥當的話,你們幾個替他蹲大牢吧。”

去年動亂當夜的情形,表面上查問了個清楚,但細想起來又不甚清楚。

她只知道一件事,裴顯這回麻煩大了。

徐公公拘在大理寺,眼下無人詢問他的口供,因為所有人都不敢往下問。

但只要有一個膽子大的,往下追問幾句,把當夜的情形問明了。紫宸殿當夜在場的人裏,有資格下令的只有兩個。一個是半死不活的晉王,一個是領兵入宮的裴顯。

究竟是誰下令射殺的先帝?

從大理寺回宮的路上,姜鸞坐在搖搖晃晃的馬車裏,一個字都沒說。

進了宮門,前後一覽無遺的長夾道裏,除了東宮禁衛跟隨,再沒有旁人。

姜鸞放滿腳步,瞥了眼身側默默跟隨的文鏡。

“從頭到尾,你都到了。說說看現在的想法?”

文鏡默然走出幾步,說,“到此為止吧,殿下。不要再查下去了。”

姜鸞嗤笑,“你也怕了。”

又走出了幾步,她若有所思地停下腳步。

“我想起一件事。丁翦和我說過,二兄在桂花林裏出了事,當天包括薛奪在內的所有人,第一輪追問口供,都只是走個過場。到了徐公公時,卻莫名其妙打了他的板子,把他打怕了,打出了先帝死因存疑的供狀。”

文鏡沒聽明白。

姜鸞卻想明白了。

“徐公公那頓板子,是有人故意打的。三堂會審的主審官員裏,有人想要引出舊案。”

她擡腳往前繼續走,“文鏡,事已至此,就算我不想追查下去,只怕也摁不住了。朝廷裏有人想往下追查。他們現在沒有動作,遲早會有動作的。”

走出幾步,腳下又是一個急停。

“還是不對。”

她自言自語,“既然有人存心把舊事引出來,肯定是要往下追查。為什麽至今沒有動作?崔知海不往下查,因為他不知道當夜的具體情形,他害怕。但存心引出舊事的那些人不會怕。至今不動作,他們在等什麽呢。”

她思忖著,繼續往前走。

走出幾步,又停下了。

繼續自言自語,“二兄在紫宸殿養病,早幾天遲幾天沒什麽差別。但裴中書征戰在外……早幾天遲幾天,就關系到邊境正在打的硬仗,是打贏了,還是打輸了。”

姜鸞想明白了,點點頭,“既要人帶兵征戰,又想要人死。所以先不動作,等人打完仗回來再弄死。處處都算計,什麽都想要……是京城裏常見的謀算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