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第3/5頁)

文鏡起先還悶不做聲地聽,聽到後來,越聽越心驚。

他忍不住問,“殿下說的……等人帶兵征戰,打完仗回來再弄死,說的難道是、是督帥?”

姜鸞停步轉身,瞄了眼文鏡難看的臉色。

“瞧你嚇的。只是個揣測罷了。”腳下的烏皮小靴踩著青石地,清脆地往前走,“還不確定。不過很有可能。”

秋日的天氣黑得快,進宮時天色還亮堂著,走出幾條宮道,暮色從天際壓下來,到了掌燈時分,值守宮人們四處奔走,宮道兩邊的石座宮燈陸陸續續地點亮起來了。

迅速黯淡下來的暮色裏,姜鸞在兩邊宮燈的映照下,轉過一個轉角。

一個黑衣人影從樹叢陰影裏踏出半步,孤零零地出現在燈光下。

“小的見過殿下。”那人沙啞地喚了聲。

隨侍的東宮禁衛齊齊拔刀,以突刺陣型護衛左右。文鏡在黑衣人現身的瞬間,就以身體擋在姜鸞的前方。

“什麽人!”他厲聲喝問。

姜鸞瞧著眼前的場景,越看越覺得似曾相識。

去年似乎發生過一模一樣的事。

就連前面攔路的黑衣人都像是同一個。

“去年那個,該不會也是你吧?”她懷疑地盯著從頭到尾包得密不透風的黑衣人,

“同樣堵在路邊,跟我商量一窖子金換回盧氏嫡系一條命的那個?”

黑衣人居然不否認。

“去年也是小的。好久不見了,殿下。”

姜鸞噗嗤樂了。

“還真是你。你是王家的人?”她瞅著黑衣人的動作,想從他細微的動作推測出一兩分的想法。

“ 上次找本宮辦事,錢歸了東宮,盧四郎也成了東宮的人。你家主人吃了回大虧,這次還敢找本宮?”

她想想又不對,王七郎才入仕,在她手裏捏著呢。

“王家不可能再用你了。你不是王家的人。”

黑衣人平淡解釋, “不知道殿下說的王家是哪個王家。上次找小的辦事的人,和這次找小的辦事的人,不是同一撥人。”

姜鸞:“嗯?仔細說說。”

“世上既然有家臣,有死士,當然也會有小的這種不被信義束縛,只管銀貨兩訖,受人之托、替人辦事的人。 ”

黑衣人沙啞地笑了聲,“殿下恕罪,小的追蹤殿下幾天了。剛才依稀聽到幾句言語,小的覺得,是時候找殿下談一談這回的交易了。”

姜鸞跟去年一樣,揮退了東宮禁衛,只留下文鏡護衛身側,鼓勵黑衣人大膽開口。

“什麽交易,說說看。”

黑衣人問:“裴中書這次出兵征討突厥,如果當真踏破王庭牙帳,大勝回來,朝廷要如何封賞他。”

“按禮部規制封賞。”姜鸞想了想,“五十年以來最大的軍功,按武職封賞,或許會封侯?如果按文職封賞,或許會拜相。”

黑衣人嘿地笑了。

“等裴中書大勝而歸,手握重兵,重新執掌京畿和宮禁防務,聲望如日中天,又封侯拜相,有了封地供養……他還不到三十歲。年輕力壯、野心勃勃的權臣,有如猛虎插翅,從此再難遏制啊,皇太女殿下。”

黑衣人從陰影裏又走出半步,“讀史書,就是要以史為鑒。被權臣轄制的傀儡帝王,如曹操手中的獻帝,身為天子,身不由己,護不住枕邊的伏皇後。還有下場更慘烈的,如跋扈將軍梁翼,毒殺質帝,天子連性命都保不住。殿下,還要小的列舉更多嗎。”

“不用了。”姜鸞不冷不熱地說,“你聲音太難聽了,舉的兩個例子也足夠了。委托你帶話的人要對付裴中書,他們提醒本宮不要插手?後面想說什麽,一口氣全說了吧。”

“殿下機敏,舉一反三。三堂會審之事,針對的是何人,殿下已經有所察覺。”黑衣人的嗓音難聽,言語卻足夠蠱惑。

“裴中書領兵征戰突厥,眼下當然人人稱贊。但只要這場戰事打完,突厥剿滅,朝廷不需要用兵了,裴顯連同他麾下的重兵,就成了朝廷的肘腋之患。殿下和裴中書交好,曾經結下一段舅甥情誼,但此一時,彼一時也。自古有句名言: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鏟除了他,於殿下有益無害。接下來,殿下什麽都不必做,只需安坐高堂,自然有效忠皇家的忠臣們動手,鏟除大聞朝百年以來最大的禍患。殿下只需耐心等候佳音。”

“替人帶話,說完了?”姜鸞擡腳便走,“原地等著。讓本宮想想。”

黑衣人的身影隱藏入了陰影之中。

一行人跟隨姜鸞入了東宮。

宮門吱呀關閉,姜鸞往前走了幾步,身後傳來噗通一聲。

文鏡跪下了。

“殿下。”文鏡始終跟隨著姜鸞身側,從頭到尾聽得清楚,他渾身發冷,知道這次非同小可。

他大禮伏地,咬著牙說,“末將跟隨督帥入京時,督帥曾經跟末將說過一句話。他說,京城就是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