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萬艷書 上冊》(11)(第7/8頁)

嶽峰依言將昏沉不醒的陳七拽來樹下,扳住他的兩肩。詹盛言就從後將皮鞭繞過陳七的頸項,先把鞭頭和鞭尾結了一個活扣兒,再將一指探入這絞索與陳七的喉管之間試了試松緊,完後就將那扣兒打死。

“找幾根樹枝綁在馬尾上,然後把酒取來。”

嶽峰就找來幾枝粗樹杈綁在主子的坐騎之後,又從自個兒坐騎的馬褥子裏掏出一個大酒囊——每一次出門,他就是忘帶自個兒的腦袋,也不敢忘帶這玩意兒,要不準會被揍一個半死。嶽峰把酒囊帶著些許遲疑遞出,“爺,您悠著點兒。”

詹盛言接過,騰身上馬,“剩下的你來辦。”說著就兩腿一夾,“走!”

馬飛跑了起來,綁在馬屁股後的枝葉將林中河邊的許多腳印統統掃亂、掃凈,直掃得看不出一切來往痕跡。詹盛言也已把酒囊喝了個見底。他將之遠遠一拋,就徒手打馬,加快了速度。

風呼呼地割過耳際,酒沖上了頭顱,周身的一切都開始變得模糊不清了起來,這就是詹盛言最幸福的時刻——他曾經也有過俯仰可拾的大把幸福,但在某些無法逆轉的事件一一發生後,用快馬和烈酒令自己暫時脫離現實,甚至一頭醉倒在河裏差一點兒醒不過來,最接近死亡的時刻,就是如今他生命中最接近幸福的時刻。

詹盛言最後品咂了一刻這令他沉醉的幸福,便緩緩地張開眼。在他還非常年輕時,每天一起床就要到馬場接受馬術與箭術的訓練,他能夠在禦風奔馳的馬背上輾轉騰挪,也能夠一躍而下,穩穩站立。而現在,他松開了馬鐙,翻下馬背,任憑自己失去平衡,重重地摔落。

抹在樹梢上的午後陽光,驟然大亮。

及未時,白鳳迎回了詹盛言——他被嶽峰架在手中,一瘸一拐走進來,半邊臉全是挫傷和擦痕。

白鳳大驚失色,一問之下果如所料,又是喝多了從馬上摔下,但瞧人家還一臉酒意未散、笑容可掬的模樣,叫她又惱火又痛心,急遣人請了個大夫來。大夫看過後說傷已及骨,還好傷勢不甚重,假如再跌狠些,骨頭愈合後也要成個瘸子。

等大夫施治過,又著人熬上藥,白鳳便把一屋子雜人全屏退,這才將指頭摁在詹盛言額角惡狠狠一戳,“你就發瘋吧!哪天真把腿摔瘸你就老實了。”

詹盛言架著一條腿斜靠在床頭,不以為意地笑笑,勾下她的手拽進自個兒雙腿的腿根正中,“瘸了就瘸了,只這條‘腿’不瘸,你又急個什麽?”

白鳳縮回手,推著他兩肩捶打幾下,邊打邊怒道:“你可真叫我恨死!我說得自個都煩了,你就聽我一句吧。你愛怎麽喝都行,喝完了愛怎麽瘋都行,只別去騎馬,成不成?你這冤家就沒一點兒人心,我這大半天一顆心簡直吊在嗓子——”

“成了成了,別再絮叨了,不騎就不騎,”他一手把她一攬,另一手就沿著她一邊的後臀滑向膝彎裏一提,令她曲起一腿跨到自己身上,“我不騎,你來騎,來嘛……”

白鳳掙動著,卻又別不過他勁兒大,只徒然把一對酥胸掙得起伏不已,“你少來這一套!”

“可跟你我只能來這一套,總不成給你兩拳讓你閉嘴吧,啊?來吧,上來騎兩圈,保你血脈通暢,郁氣全消。”他還是嬉皮笑臉的,只抱著她慢條斯理地磨蹭下身。

白鳳初已覺半身酥麻,嘴上卻仍不肯服軟,只切齒罵道:“你個酒瘋子!別瞎鬧,快放我下來,身上還掛著傷呢,要不要命了?”

“一點兒小傷不算什麽,只要能讓鳳姑娘你平氣,我願效馳驅。就是昨兒晚上折騰得太狠,爺這也不是十七八的壯小夥了,起頭兒慢些,你稍稍耐點兒煩……”

他早起剛剃過臉,但只過了小半天,下半邊臉就又全是青青的胡楂兒。他把這微微刺癢的仍夾帶著血痕的臉孔挨近她低語,語氣又溫柔又淫蕩。每次詹盛言流露出這種聲調,白鳳都會想起來年少時和琴師學藝,師父教給她們一句話叫“絲不如竹,竹不如肉”,意思是弦樂比不上管樂,管樂又比不上人聲。白鳳學過唱曲,也聽過倡優們的夜夜吟唱,從不覺那些矯揉造作的歌聲比得過簫管的清遠腴厚,是直至聽見了詹盛言在動情時的嗓音,她才體味出師父話中的妙意——喉嚨,不對,是詹盛言的喉嚨,毫無爭議是這世上最曼妙的樂器。

每當他撥動他這樂器,藏在她身體裏的那支白玉簫管就會感應震顫,簫孔潮張,等待著被吹奏,被和鳴,被鳳凰於飛。

白鳳感到了他在她腿間的勃興,如帝國壯大漸浮起[44]。

然而,就在此刻,帝國真正的主人——那兩腿間空無一物的閹人,發出了他的召喚。

“鳳姑娘出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