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浴殺戮

卻寒刀被鮮血徹徹底底地洗了一遍。

季別雲的身體已經麻木。從前那些打鬥在戰爭面前只是小打小鬧,當殺人成為了必須且唯一要做的事情之後,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對精神的摧殘,對身體的負擔。

他累得四肢沉重,眼前也是一片血色,卻還記掛著自己將卻寒刀徹徹底底玷汙了。放在以前他可能還會抱有愧疚,後悔不該取這個名字,此時此刻卻慶幸這把刀叫做“卻寒”……這樣他就可以當做觀塵陪在自己身側。

那和尚也不再是什麽見不得血的玉菩薩,正好與他相配。只是希望他戰勝回京之後,他們可以重歸於好。

寧遠軍這一千人精銳打了敵軍一個措手不及,季別雲身先士卒,闖進大營之後殺出了一條血路,直逼中軍帳前。不遠處已經升起火光,他便知道自己的人找到了糧倉,放心不少。

將帳外的幾個敵軍打倒在地,他用沾著血的卻寒刀撩起了帳簾。

萬良傲不在此處,裏面只有一位看起來像是副將的人,正要逃竄就被他堵住了去路。

季別雲暗罵了一聲“狡兔三窟”,提刀走上前去。對方從一旁的兵器架上隨手抽出一杆長槍,與他相抗衡。長刀抵擋不及,季別雲肩膀上的盔甲接線處被挑斷,左側肩甲掉落,而長槍向上一挑,刺破他了的衣服與血肉。

他在疼痛之中反手握住槍杆,卻寒刀向下一劈,直接劈斷了那杆長槍。眼見著這人還要去拿其他兵器,季別雲閃身上去,刀尖逼近對方的咽喉,讓人不得不停下來。

“萬良傲在何處?”他冷聲問。

此人咒罵了一句,然後答道:“我不知道……他沒有告訴我們。”

“主帥的行蹤都成迷,軍中還有人願意追隨他?”季別雲刀尖向前送了一些,“他既然不在此坐陣那必然是到前線去了,說,他到底在哪裏?”

即使目測這人沒有錚錚鐵骨,季別雲也很難在陣前讓對方直接松口,畢竟松口就意味著叛變。

他不再繼續,打算將此人帶回去再慢慢拷問。然而身後突然響起腳步聲,有人直接闖了進來,聲音十分熟悉:“季將軍!敵軍靠過來了,快將我們包圍了!”

季別雲猛地轉身,冰冷的神情終於出現一絲裂縫。

“卓安平?”他不可置信道,“你不是應該在宸京待著嗎?”

那個熊孩子如今也沾了滿身的血與灰,那張臉也黝黑了不少,他差點沒認出來。卓安平臉上閃過一絲心虛,卻還是著急道:“咱們要撤退嗎?大營裏目測不下五千人,若是路被圍死了,我們就……”

他回過神來,重新看向他刀下的這位將領。

“不好意思,請問將軍官拜幾品?”他不慌不忙問道。

這人驚疑地看向他,似乎是找回了一些底氣,揚起下巴磕磕絆絆答道:“四……四品。”

“那就夠了。”

“什麽夠……”

這人話還沒說完,季別雲鬼魅一般閃身至他身後,橫刀於他頸前。

“小兔崽子,把眼睛閉上。”季別雲囑咐完卓安平之後,左手抓住了此人的發冠,右手握著刀柄猛然向內用力。

一開始是皮肉被劃破的觸感,後來刀刃遇到了更加堅韌的東西,或許是喉管。鮮血如同奔流的河水一般向四周噴灑,就連中軍帳頂也被濺到了不少血跡,溫熱而黏膩的血液順著他指縫向下淌,卻寒刀已經不見最初的顏色。

季別雲自己始終沒有閉上眼睛,清醒而壓抑地見證這一切。這大概是他親手做過最殘忍的事情,但死相越是慘烈,就越能震住別人,善良與道德在沙場上無人在意。

他抓住屍體的後領,將人往帳外拖去。路過緊閉雙眼的卓安平時,停了下來冷聲道:“既然偷偷上了戰場,就必須活著回去,聽見了嗎?”

熊孩子顫顫巍巍地睜開雙眼,在瞥見他手下那具死屍時臉色一白。

“……聽見了。”

季別雲拖著屍體走出了中軍帳。

中軍帳設在一處山坡上,因此放眼望去能看見營內大部分景象。果然如卓安平所說,寧遠軍被重重包圍,力有不及,漸漸朝此處撤退。而更外圍的敵軍之中,有中原人的面孔也有蚩鶻人的面孔。

那些蚩鶻人身著蚩鶻的衣裳與鎧甲,光明正大行走在大梁襄國公的大營之中,越看越覺得諷刺。

萬良傲可真會引狼入室。

季別雲扯著人的後領,把已經沒氣兒了的敵軍將領拉了起來。那具屍體下半身還拖在地面,上半身被迫擡起,裂開一大半的脖子朝一邊倒去,整個腦袋懸掛在上面,隨著血液的噴濺不停地搖蕩。

他是展示給敵軍看的。

“擒賊先擒王,雖然萬良傲不在,你們這位將軍也夠分量了。”他朗聲道,“看看吧,趁著血液沒流幹,你們好好認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