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第4/6頁)

直到眾人都退下,周老太醫一路走在宮道上,還在一邊走一邊嘆氣,“當真奇怪啊!”

明明就是喜脈。

他是不可能診錯的。

怪哉,怪哉。

*

女醫被單獨留了下來,封衡在外面的西花廳見她。

女醫跪地,垂著腦袋,汗流浹背,顫抖嗓音,道:“皇上,微臣給修儀娘娘開的藥,大抵會出血兩日,造成月事來的假象,幸好修儀娘娘此前服用過大量補湯,身子骨尚且能接受,但從大後日開始,就必須要止血了,以免傷了龍胎。”

她可真是嚇慘了!

第一次對有孕女子下這種藥。

這萬一龍胎有任何閃失,她就是闔族也不夠砍頭的。

封衡面上不顯聲色,捏著茶盞的手捏緊,指甲發白,好片刻才吐出一個字,嗓音喑啞,“好。”

臨了,他起身剛要走,突然又止步,“若有任何意外,保修儀。”

女醫明白了,倘若修儀娘娘和龍嗣之間需要做一個抉擇,就選娘娘。

女醫突然覺得,皇上並非是外界所傳言的那般心狠無情,站在女子的角度,誰不希望碰到一個將自己視作比子嗣還要重要的良人呢?

皇上也是個柔情之人。

就在虞姝輕撫著小腹,感懷自己那個不曾真正到來的孩子時,一道聖旨下達,又給了她一記重創。

可知書卻捏緊了她的手,“娘娘,這假孕爭寵不過只是說辭,你可別往心裏去。”

知書擔心虞姝情緒波動太大,忍不住暗暗提醒。

虞姝又愣了一下。

從今日早晨開始,一切都變得十分詭譎,她好像正身處棋局之中,旁人都清醒,唯有她一人糊塗。

接下來,整個重華宮被困成了水桶,裏一層外一層,與其說是不讓裏面的人出來,更像是不想往外面人的進去。

虞姝一直躺在榻上靜養,倒也不焦灼。

她只是心中存了太多的困惑。

皇上沒有過來對她解釋一個字,她也不去叨擾皇上,半點不糾纏。老老實實、安安分分。安靜的不像是即將失寵的妃嬪。

*

長壽宮那邊,太後一心以為虞姝當真沒有懷上孩子。

畢竟,虞姝“大出血”了。眾多太醫也都沒有診出喜脈,唯一一個診出喜脈的周老太醫還當場致仕了,種種跡象表明,虞姝的胎是假的。

要知道,假孕爭寵是後宮的大忌諱。

太後年輕時候,就曾有過後宮嬪妃假孕爭寵,結局便是打入冷宮,永不復寵。

這是一個機會!

太後想趁機將小公主要到自己身邊來。

太後知道她這個親生母親在封衡眼裏,算不得多麽重要。

故此,太後也沒有不識趣,她親自去了一趟禦書房,而不是將封衡召見到長壽宮。

封衡心情好不到哪裏去,太後過來時,他沒有給出一絲絲好臉色。

內殿已經掌燈,仙鶴纏枝紋的燭台上,燭火搖曳,浮光籠在男人臉上,顯得葳蕤孤冷。

太後站在殿中,面對著這樣的帝王,她竟然硬生生愣了一下。

這……當真是她的親兒子?!

也是了,她從不關注他。

七歲就眼睜睜看著他被送去北地,那日凜冬寒風瑟瑟,七歲的孩童一雙眼眸倔強到了極致,只冷冷看了她一眼,便轉身走向馬車,那一眼仿佛是在訣別。

封衡擡眸,眼神清冷,“母後,何事?”

寥寥四個字,語氣無半分波瀾。

太後無意識的吞咽了幾下,對這個兒子,她都開始有些畏懼了。

她知道,封衡一旦狠起來,那是真的會六親不認。

太後為了小公主,硬著頭皮,頷首道:“皇帝,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哀家如今既已回宮,就不能讓後宮再無章法。祖宗規制擺在眼前,皇帝總不能為了一個女子,就對規矩視而不見!”

為了給自己壯膽,太後提高了嗓門,“皇帝包庇昭修儀,但是哀家不能!假孕偏寵這種事,必須杜絕!哀家提議,將昭修儀打入冷宮,以儆效尤!”

太後的嗓音在內殿回蕩。

燭火搖曳的更加厲害了,倒影在墻壁上的火光,猶如詭魅。

一旁的王權心中暗暗腹誹:太後要懲戒昭修儀是假,想借此與皇上拿喬才是真的吧。

一旦皇上有把柄在太後手裏,太後就能要回小公主了。

可皇上又豈會允許任何人威脅?

太後,終究還是白白宮鬥了這麽些年!

果不其然,一直冷漠無溫的封衡開口了,“呵呵……”

他輕笑了兩聲,嗓音低低的,啞啞的,透著無盡冷意。

他就仿佛是在黑暗中而生。

封衡看著的太後,視線就像是一張無形的網,“是麽?朕真沒想到,母後這般為了朕考慮,既是如此,那趙家誆騙子嗣,試圖蒙混過關,是不是也該滿門屠盡?”

轟!

太後如被雷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