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次日夜晚, 棲鸞殿。

宮漏深沉,缺月昏昏。天空中絳河明明, 星光自樹杪漏下, 滿庭晴明。

今日是七夕,後宮中但凡有女眷的地方,上至太後與先帝留下的太妃們, 下至尚宮局的宮人,無不拜月乞巧, 彩縷穿針,向牽牛織女祈禱姻緣美滿。唯獨棲鸞殿外宮燈盡燼, 半點不見乞巧的人影。

然, 相較於殿外的冷清,寢殿裏卻是明燈璀璨, 熏香裊裊。原本大婚時的裝束已經撤去,織金芙蓉花帷帳被宮人挽起, 露出內寢風光。

原屬於樂安公主的那張龍鳳白玉象榻已躺了個青年男子, 正倚在軟囊上,只著了件素色暗紋寢衣, 借宮燈看一本經折裝的書。

不要臉!

木藍捧著替公主換洗的衣物往浴殿中去, 隔著珠簾模糊細碎的光影瞧見,在心間輕輕啐了一聲。

進入水霧繚繞的浴殿, 室中的宮人侍女皆被遣退,只剩薛稚一個人將自己泡在飄著玫瑰花瓣的溫水間背對著她,淩亂青絲挽在頭頂,雪肩在明亮燭光下折射出玉似的光輝。

“公主……”木藍呆呆喚了她一聲。

“你也出去吧。”薛稚道。目光依舊空洞地看著室中熏染的水霧。

“好, 那您別泡久了水冷了著了涼, 您身子還沒好全呢……”木藍不放心地道。

話一出口又有些後悔, 不再泡久些,出去被那人面獸心的狗皇帝糟.蹋嗎?公主這般,不就是為了逃避他嗎?

公主可是他從小看到大的妹妹啊!就算沒有血緣關系,又和親的有什麽差別呢?世上怎會有如此無恥的兄長。

卻也沒什麽辦法,懨懨地端著案盤又出去。越想又越為公主委屈,眼淚啪嗒啪嗒直掉。

門扉合上許久,薛稚才從浴桶中起身,拾了搭在黃花梨繡花木桁上的巾帕。

身上水珠一點點消融在柔軟的毛巾間,她穿上木藍剛送來的寢衣,心中卻麻木得沒有任何知覺。

寢衣單薄,即使覆在身上,如雪的絲絹質地也能隱隱透出其下的玉潤風光。

她終是面薄,看了眼身側案盤上他叫侍女送來的那串流蘇瓔珞,猶豫一瞬,取過戴在了頸間。

如是慢騰騰地捱到內寢後,桓羨已將那本《素女經·九法篇》看到了第二遍,見她進來,頭也不擡地擲下一句:“你倒是能捱。”

饒是事先已做了一日的心理準備,臨到頭了,她仍是不免緊張,纖指繞著衣帶慢吞吞地走過去,胸腔裏似長了藤蔓,好容易才壓下去的酸澀又悄然蔓延上來。

兄妹變情人,不可否認她是難受的。但當她看清兄長手中在看的書後,臉上霎如夏花噴朱,發頂一麻,什麽都不知道了。

《素女經》的《九法篇》,是她出嫁時宮中教習嬤嬤拿給她壓箱底的書,說是以備新婚之夜用。

她那時羞得很,只略翻了翻便扔在了箱子裏。反正謝郎是會教她的,她只需把自己交給他就是了,可現在,可現在這本書,怎會落在皇兄手裏?

桓羨見她盯著自己手中的書看、一幅神不守舍的樣子便知她在想什麽,心中微微冷笑,卻氣定神閑地輕拍了拍身側墊褥:“上來。”

薛稚只好走過去,坐在了榻上,卻羞恥地低著頭,仍是一副逃避的模樣。

桓羨只手把住她纖柔柳腰,卻並不急著褪衣,目光深沉,在那張玉軟花柔的小臉上逡巡許久。

薛稚被他看得面頰發紅,鼻尖也沁出微微的汗來。身子卻在為接下來要發生的事難過得輕顫。

察覺她的不情不願,他伸手撫上妹妹升溫的臉頰,屈指替她把薄汗刮了刮,含笑問:“梔梔會嗎?”

有那麽一瞬,薛稚以為回到了幼時,哥哥輕言細語,是在詢問她的功課。

她擡眸看了他一眼,忽又憶起兩人現在的行事來,鼻翼一酸,語聲裏已帶了微微的顫音:“……請皇兄垂教。”

裝模作樣。

他在心間輕嗤,決定不再與她虛與委蛇。右手用力,一把將人抱起。

他附耳過去,輕輕說了一通。薛稚面上染上酡色,難堪得聲顫如泣:“怎,怎麽弄……”

“梔梔說呢。”桓羨微笑,擡起手,指腹一點一點揉著她有如花瓣柔軟的唇,“是梔梔自己要服侍哥哥,難不成,還要哥哥來教梔梔嗎?”

這動作充滿暗示之意,薛稚雙肩劇烈一震,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難過地低下頭,十指發顫,然而自幼的教養卻令她無論如何也不能依言照做。

桓羨冷眼看她扭捏半晌也不肯動,溫聲道:“裝什麽呢。”

他語聲輕柔,仿佛世間最溫柔的情郎:“梔梔難道是第一次麽?梔梔莫非忘了,上回扶雲殿裏,主動勾著哥哥的是誰?怎麽這回,梔梔就成了貞潔烈女了呢?”

他倒也不是真要她那般服侍他,畢竟比起一舉擊潰她的自尊心和倫理心,還是鈍刀子割肉來得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