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江泊舟言辭激烈, 聲音更大到留守在外的一眾宮人侍婢皆能聽見,俱都羞紅了臉, 尷尬萬分。

桓羨額上青筋突突地跳, 知曉他性格剛直,這般硬碰硬下去,只怕他明晨便能嚷得人盡皆知, 縱使怒不可遏也只得勉強抑下,沉著臉訓斥:“你胡說八道些什麽。”

“朕與公主, 非是你想的那般齷齪,這件事容朕稍作考慮, 在此之前勿要聲張, 壞了朕和公主的名聲!”

“陛下,壞了您和公主名聲的是您自己的所作所為, 非是臣!”江泊舟義正辭嚴地糾正。

“隨你怎麽想。”桓羨不屑和臣下糾纏,“再警告你一遍, 此事有關公主閨譽, 勿要聲張。倘若你神志不清讓這件事傳出去半分,朕也不介意讓你脖子上換個腦袋!”

語罷, 忿忿拂袖而去。

江泊舟立在秋風中, 鐵青的臉色終有些許緩和。

他今日會過來這邊,本是想經華林園出宮, 沒想到竟會撞見陛下與樂安公主私會。

眼下,陛下這又算是聽進去了嗎?

他承認自己態度或許不好,也知道得罪皇帝的下場,可身為諫臣, 若不能正君道, 而是一味對上阿諛奉承, 他這個禦史又有何意義。

一直到回到玉燭殿中桓羨依舊未能氣消,將書案上的奏折筆具全部拂至地上。

馮整等一幹人都訥訥立在燕寢外,不敢吱聲。

方才江泊舟訓斥陛下那一通話聲量不小,他們這些等候在林子外的奴婢都聽見了。這尚是第一回 有人敢如此頂撞陛下,陛下生氣也是應該的。

更尷尬的是,公主和陛下的事竟讓前朝知曉了,禦史台的那幫人歷來是有些一根筋的,若是陛下不處置,只怕他能嚷嚷得滿朝皆知。這可就不妙了……

正胡思亂想著,忽聞燕寢裏傳來看茶的聲音。馮整忙回過神來,親捧著早已晾好的茶湯進去獻茶。

蜀地進貢的蒙頂甘露,濃郁回甜,齒頰留香,輔以薄荷葉末,有清心寧神之效。直至飲過第三杯,桓羨才覺腹中那股邪氣稍稍降了些。

他不是昏君,盡管江泊舟太放肆了些,也是在盡他自己的職責,其人確有賢才,會是一柄用來對付群臣的利劍,他不會因這件事就把他殺了。

只是劍雖好,卻太鋒芒畢露,還沒怎麽派上用場,倒先傷到他這個執劍人。倒是頗為讓他頭疼。

“要不,你就先搬出去。”

夜間歇在棲鸞殿時,深思熟慮之後,他語氣平和地對妹妹道。

薛稚正在他身前替他更衣,純白的中衣系帶,被她銜在紅唇間一點一點解著,因了這一問,動作似乎一滯。

“說話。”

她越是沉默,他便越是莫名心虛,畢竟她也算是他的女人了,他要娶妻,便要她搬出去,怎麽看也像是始亂終棄之前奏。

久等不到回應,他把埋在身前的那張小臉兒擡起來,手扣下巴,拇指觸到紅唇,被她銜在唇間的那根系帶也隨之被拉開,絲綿般滑過他手,在空氣間蕩開旎旖繾綣的弧度。

她仰著頭,含情脈脈地望他,微張紅唇被他指腹輕輕擦過,一副任君采擷的模樣,在燭光下,眉眼間三分的情意便被勾勒修飾為十二分,實在媚眼如絲,楚楚動人。

腹底生了火,被他強硬地抑下。桓羨冷著臉重復了一遍:“薛稚,說話。”

薛稚這才擡眸看了他一眼,又很快怏怏垂眸。

他叫她搬出去。

少女心裏噗通噗通跳得極快,面上卻不敢有絲毫的表露。她想,這是在試探她麽?

她已聽說了白日江泊舟在她走後諫君之事,雖然驚訝於那位素未謀面的青年禦史竟會如此深明大義、幫著她說話,驚訝之余,卻也開始想著逃走的事情了。

棲鸞殿離玉燭殿太近了,她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眼皮子底下,許多事都不便籌謀。若能搬走,逃走的事倒會順利許多……

這的確是個來之不易的機會……她只是沒想到,這個機會,會來的這樣快。

紛繁心思有如電轉,她想了想,沒有應,像一尾魚自他手指間滑下去,依舊垂下眸專心致志地以唇解著他衣襟。

唇瓣觸到身前某處,含.進唇中,輕輕一咬。

他冷嘶了一聲,以手將她臉兒推開些許:“……別咬。”

又冷笑:“梔梔這是在報復哥哥?”

她自他身前擡起頭來,神情有些漠然:“我有選擇的權利麽?不過是哥哥叫我怎樣,就怎樣……”

“這次允你選。”他道。罕見的好聲氣。

“我不想搬。哥哥太多疑了,搬也好,不搬也好,不管我說什麽哥哥都會懷疑我別有用心……那還不如不搬……”她囁嚅著唇說。

背後的心思被一語道破。桓羨有些尷尬地微咳兩聲,道: “說吧,這次不怪你。”

她打量了一晌他神情,才猶猶豫豫地開口:“那……搬可以,可我不想搬得太遠,若是搬到外面去,夜裏打雷可怎麽好,哥哥不在,我會害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