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連我的笑容 你都可以竊走

淩子夜滿臉淚痕,顫著眼看他:“對不起…任先生…”

他承認自己卑鄙可恥,既希望莫以微平安,又不希望莫以微回來。

說到底,他只是一個趁虛而入的小偷,偷走了原本屬於莫以微的東西,一旦莫以微回來,這裏就不會再有他的半分位置,而他除了默然退出以外什麽都做不了。

他這副樣子實在讓任祺安有些不舒服,多一秒都不想再面對他。

任祺安站起身時,他本能地拽住了任祺安的衣角,噙著淚哀聲道:“任先生…”

他可以理解任祺安現在因為沒有莫以微的消息而不高興,可是他太疼了,只是想至少看著任祺安,就會少疼上一點,而任祺安卻連多陪他幾分鐘都不願意。

“好好養傷。”任祺安扳開了他的手,沒再看他的表情,只是轉頭直直走出房間,不輕不重地帶上了房門。

任祺安絲毫不想否認,自己害怕了。

淩子夜順從他,他以為這只是出於對自己救了他的感激;淩子夜在床上說喜歡他,他覺得那不過是意亂情迷的胡話;淩子夜望眼欲穿等他回來,他又臆斷那是淩子夜發情期的依賴。

可看到淩子夜為他擋住那熾烈的火焰時,他再也沒辦法為淩子夜這份純粹赤忱的喜歡找任何冠冕堂皇的借口。

這些年任祺安對不起自己,對不起莫以微,更對不起其他人,而現在,如果不是蒼綾華提醒,他竟然還試圖要對不起這個為自己奮不顧身的淩子夜。

他的確沒有資格一邊在心裏揣著莫以微,一邊又心安理得地接受淩子夜的好。

所以他逃跑了,連一個情況說明都不敢給淩子夜。

他的確懦弱。

淩子夜在床上呆坐許久,哭得喘不上氣,想找個人說說話,但細數一遍,自然不可能打給那個沒有感情的韓森,打給鬼冢其他人又有些沒面子,但如果打給哥哥,恐怕都不用等自己說話,只要聽見自己哭,他撂下電話就要領著一隊人轟到這裏來。

思來想去,好像只能打給潘縱月那個粗野莽夫。

“喂?”潘縱月那邊是淩晨四點,但還是很快接了電話,看著時間算了下時差,“這個點你們不是應該在床上翻雲覆雨嗎?怎麽,人家不要你了啊?”

淩子夜癟癟嘴,剛憋回去的眼淚又嘩啦啦流出來,帶著哭腔說:“你滾…”

潘縱月那邊靜默了幾秒:“……不會吧?真的啊…?”

淩子夜抽抽噎噎著不說話,潘縱月又說:“那…我現在來接你?”

聞言,淩子夜哭得更大聲了:“我不走…”

“你這樣有意思嗎…”潘縱月頓了頓,“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家心裏有人,找的都是替身,你願意當替身嗎?”

淩子夜吸吸鼻子,他是喜歡任祺安,喜歡得連自己姓什麽都快忘了,可如果要做替身才能得到任祺安虛假的愛,他也絕對不肯。

他是卑微,是軟弱,但他就是他,絕不願意做別人的替代品。

可現在的狀況恐怕是,他連做一個替代品都不夠格,更別說得到任祺安獨一無二的偏愛。

“不願意…”

“那不就得了?行了,趕緊收拾收拾,我帶人過來接你,你來我這兒呆幾天,散散心,我再送你回鬼冢。”

淩子夜正要說什麽,房門突然被敲響,他慌忙說了一句“別亂來”便掛了電話去開門。

“子夜,還好嗎?”程宛蝶站在門外,手裏端著一個小罐子,“我給你帶了一些舒緩鎮痛的香料,你用用看,止痛針那種東西,雖然有用,但用多了也會產生依賴的。”

淩子夜愣了愣才伸手接過來,喉嚨有些哽:“謝謝你…”

都不用說放不放得下任祺安,現在他都已經有些不舍得虎宿的大家了,不願意就這麽一走了之。

程宛蝶微笑著看了他片刻,突然擡手,用紙巾擦了擦他臉頰的眼淚:“別難過。”

“你笑起來最好看。”

那個人總是和程宛蝶說,她笑起來最好看,可程宛蝶一直嗤之以鼻,覺得身處地獄,即便笑也是苦的,又何必自欺欺人。

可是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那個人仍用盡僅剩的所有氣力,那樣偏執、固執地碰碰她鮮少上揚的唇角:“最後一次,能不能讓我再看看你笑的樣子…”

那個人還在時,她雖鮮少笑,但每一次笑都是發自內心。

那個人走了,她的笑就真的只剩苦了。可即便如此,她還是把這些遲來的笑,補償給了那個再也沒機會看見的人。

而現在,她不想讓淩子夜的笑也被偷走。

任祺安沒回房間,只是去了花園,坐到長椅上望著滿園的薔薇發怔,隨即點起支煙。

這會兒風大,風抽一半,他抽一半,沒抽幾口就燃盡了,他便又點起一支。

他也發覺淩子夜似乎不是很喜歡這個花園,每次自己帶他來,他總是顯而易見的興致不高,而自己不帶他來,他就絕不會踏足,也不知是不是誰和他說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