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第2/3頁)

許歲沒吭聲。

陳準忽然意識到這句話接的糟透了。

他不由自主想起一個人,依稀記得他姓秦,大學時許歲的男朋友。

陳準低頭沉默,拇指把牛奶盒子捏凹了。

無論從前還是現在,她的眼裏好像從來沒有自己。

許歲關上車門:“明天我回順城,你要不要一起?”

陳準含著吸管,側頭看她一下,“明天周幾?”

“周三。”

想起林曉曉的那句“圖什麽”,陳準心中猶豫。

許歲立即說:“沒關系的,要不下次吧。”

他卻本能答:“也很久沒回去了。”

這一晚誰都沒睡好。

清晨醒來許歲有一絲後悔,頭暈腦脹,索性把所有事情拋諸腦後不細想。

何晉上班了,許歲洗漱好去敲隔壁的門。

陳準直接拎著雙肩包出來。

到順城開車要兩個鐘頭,如何長時間獨處是個問題。

上路前陳準先繞著車子看了一圈兒,又蹲下來看看車底。

許歲:“看車胎?”

陳準:“看看有沒有躲在底下睡覺的小貓小狗。”

許歲有些詫異,這種可能性她從來沒有想到過。

許歲先開的前半程,陳準嫌她慢,在方便的地方調換位置,把速度踩上去。

這回倒好,許歲一覺醒來已經進入順城城區。時間過得倒挺快。

今天是周三,許康此刻應該在醫院裏做血透。

許歲給郝菀青打了通電話,直接過去接人。

她一直很抵觸醫院的透析室,這裏充滿淒寂又壓抑的氣息,令人絕望。進來的病人最終只有一種歸宿,結果不可逆。

她曾經用很長一段時間接受爸爸的病,想過某天他會因為各種並發症離開她們,心像針紮一樣難過,根本無能為力。

很多病人家屬等在外間,往裏走是條長長走廊,左側玻璃窗內就是透析室。

許歲朝裏面望,在右側第三台機器上看到了爸爸,鮮紅血液正通過機器過濾,重回他身體。

隔著玻璃窗,她笑著沖他揮幾下手。

許康笑了。

不多時,陳準站到許歲身後來,兩手插著褲兜,看著他,也露出個笑臉。

許康眼睛一亮,更加開心。

完成一次透析要四個小時,郝菀青看許歲和陳準都回來了,就叫護工提前下班。

幾個鐘頭的折騰許康已筋疲力盡,下機後是陳準給背出去的,年輕人渾身是勁兒,腳步穩健,不見半點吃力。

病友投來羨慕目光:“這是兒子?”

郝菀青笑得嘴都合不攏:“對,這是兒子,這是女兒。”

許歲和陳準不約而同望了對方一眼,各懷心思。

病友說:“關鍵時候還得是兒子,老許好福氣。”

許康原本虛弱,在陳準背上無聲笑,黑黃色的臉龐難得神采飛揚。

夫妻倆仍然住在鐵路職工家屬樓裏,是一片老城區,幾棟矮樓還是舊時風貌,橘紅色磚墻外爬滿三葉,隔條馬路及大片綠化帶,護欄外就是或平行或交錯的鐵道。

到家後郝菀青張羅著去買菜,晚餐這頓極豐盛,都是兩個孩子愛吃的。

許康高興,被允許喝了一點白酒,只有杯底那麽多。血透患者需要嚴格控制水分攝入,煙酒更是明令禁止的,即使飲茶也成奢望。

他拿起酒瓶顫顫巍巍給陳準倒酒:“咱爺倆喝點兒。”

陳準趕緊扶住,沒有推脫:“我自己來吧。”

郝菀青把橙汁排骨換到許歲面前,又把清蒸石斑推到陳準那邊:“陳準啊,工作順不順利?”

他答:“還可以,很多東西都在摸索階段。”

郝菀青感嘆道:“沒想到你這個淘小子眨眼間也參加工作了,剛來那會兒還被你許歲姐嚇得哭鼻子呢。”

陳準一笑,不承認:“沒有的事。”

她問:“交女朋友沒?”

陳準不經意擡頭瞧了許歲一眼,含糊其辭答了。

郝菀青又問許歲:“何晉怎麽沒跟著過來,處了這麽久,也該回家坐坐了。”

“他上班呢。”

郝菀青問:“怎麽樣?年底有希望結婚嗎?”

陳準一筷子魚肉掉在飯桌上,他低垂著視線,夾起來默默吃掉。

“沒那麽快。”

“打算拖到什麽時候?”

許歲心裏其實挺反感這個話題的,卻沒表現出來:“再等等看吧。”

郝菀青瞬間變了臉,“以為自己還年輕?女人就那麽幾年是有資本的,你還想等什麽?等到人老珠黃還是打算把我熬死?”

她說自己死,沒說許康。許歲卻明白母親的意思。

餐桌上短暫間靜下來,電視聲音反倒更清晰。

許康嚷嚷一句,“行了,快閉嘴吃飯吧,光聽你嘮叨了。”多年病痛折磨,許康吐字沒那麽清晰,說話也缺乏底氣。

以前他不會用這種口吻同郝菀青說話,一輩子和顏悅色、百依百順,反而病了以後脾氣暴躁,倒換成郝菀青忍耐包容,對他言聽計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