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第2/4頁)

“…只是…”呂總管不知為何越說越覺得嗓子幹澀,他吞了吞唾沫,才接著細細說:“…聽說,仿佛,在相爺病逝前,常山郡王、韓王與幾位大人去相府,說了些不中聽的——”

“轟!”

君王毫無征兆一腳踹翻了旁邊的博山爐。

滾燙發紅的香碳散落一地。

“陛下!!”眾人大駭,呂總管眼看著火星幾乎舔上陛下的衣角:“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呂忠。”褚無咎突然叫呂總管的名字,呂總管渾身一震,心中倏然升起莫大的恐懼。

他看見年輕的帝王低下頭,那雙妖鬼般的眼瞳死死地盯著自己。

“這件事不能讓衡明朝知道。”他緩緩說:“這件事,今天,絕不能讓衡明朝知道。”

有如一把寒刺將呂總管從頭到腳切開。

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麽,強烈地意識到了什麽。

如醍醐灌頂,呂總管重重點頭:“是!是!”

“奴才這就去封鎖消息!這就去給褚統領傳信!請他看住皇後娘娘,嚴禁任何人接近皇後娘娘。”呂總管從未如此竭盡腦血,他趴在地上,嘶聲道:“奴才這就去緝拿常山郡王一眾!立刻褫奪其封號、押下詔獄,全族家眷圈禁,只等大婚之後由陛下與皇後娘娘聖裁!”

褚無咎吐出一口氣。

呂總管連忙一行禮,爬起來手忙腳亂跑出去。

褚無咎看著呂總管連滾帶爬地跑走,他站在那裏,寬大的喜服袖口垂落,一陣風吹進殿中,他才發現自己的手在不斷地輕顫。

有些事是不能做的。

褚無咎很了解衡明朝,像了解自己的骨頭和血肉,衡明朝心軟,天真,沒脾氣,像個泥團子好捏,但她有底線,那底線絕不可碰,碰了,那泥會倏然變作世上最硬的骨頭,肝腸寸斷,不死不休。

那底線,就是衡玄衍。

衡玄衍可以死,但死的不能與他有一分瓜葛。

褚無咎站在那裏很久,袁子明看著他甚至有點神經質地握起手掌,他的顴骨輕微起伏,像生生要把牙骨咬碎。

他的眼神讓袁子明莫名感到惶恐。

“世上怎麽總有許多蠢貨。”他是在自言自語,一個字一個字像喉骨碾著擠出來:“這些,蠢貨。”

“……”

殿中鴉雀無聲,好半響,帝王從托盤中拿起九旒冠冕,就那麽拿在手裏,然後徑自走出去

“詔京兆府。”他的聲音寒得森冷:“傳令京城,今日京中市坊街巷,皆不得見白布,各家門戶緊閉禁足家中,停靈不送,喪號不響,不得聞啼哭聲。”

眾人低頭應聲,內監與禮官們無聲跟上去

袁子明手忙腳亂拿起自己的紙筆,小跑著連忙跟去後面,不知為什麽,莫名生出不安,覺得今天仿佛要發生一件極可怕的事。

——

新後的儀仗緩緩穿過通向宮城的長街。

太尉為使,宗正卿為副,黃門六制監侍郎引幡,八匹純色白馬掛紅標開道,禁軍駕馬護持車隊儀仗左右,在萬眾簇擁中,鳳輦車輿輾過朱雀大街的路面緩緩向前。

褚毅騎馬慢慢在車隊前面,無數大紅的旌幡交錯搖曳。

忽然他聽見激烈的馬蹄聲。

“統領,前面來人。”

褚毅擡起頭,看見兩列快馬從遠遠前方盡頭沖來,馬蹄驚起滾滾煙塵。

他不由皺眉,今日帝後大婚,長街兩邊戒嚴,決不許有人占道,怎還會有人公然縱馬疾馳。

那兩列快馬沖到跟前,玄黑金紋的甲胄倒映出陽光,褚毅眼神一凝。

這些人竟是神策軍近衛。

“統領!”那人疾馳而來,竟來不及勒馬,生生從馬背翻下,擦血的手掌高高奉上一卷細繩拴著的密信:“陛下有命,請統領閱後即焚,不得有第二人見。”

褚毅拿過信,扯開細繩,薄薄的宣紙寫著細小的黑字。

褚毅看清內容,瞳孔驟然收縮。

儀仗如雲綿延幾裏,騎在駿馬上的少年碧眼深瞳,容貌俊美妖異,靠在後程隊伍外圍護送著儀仗前行。

“碧少爺!”

頗尖的女聲從不遠處看熱鬧的百姓隊伍中響起,一個宮裝打扮的年輕女子撲出來,高聲喊:“碧少爺!奴婢有要事稟告!”

蔚碧低下頭,冷漠的目光落在翠倩身上,縱然十萬火急,翠倩心裏也忍不住生出羞意。

她忍不住擡頭,但當對上那雙冰冷甚至泛著殺意的碧綠眼瞳時,臉瞬間就白了。

“碧、碧少爺…”翠倩才想起自己此來的目的,她連忙顫聲說:“奴婢,有事向、向秋秋小姐稟告。”

蔚碧冷冷看她一會兒,忽而冷笑:“她倒是聰明。”

翠倩心倏然旋起,哀求說:“少爺…”

蔚碧擡起頭,看著天空,看著那座已經不算遙遠的宮城。

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麽。

他擡起手,身邊的侍衛們有些猶豫:“都尉,儀仗途中,循禮不準任何人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