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心裏的田鼠瑟瑟發抖

一中離郭家軒他們家還得二十幾公裏,公交雖然也能到,但間隔時間太長,一般都是郭銳周五開車來接我們回去。

車一在門口的斜坡上停好,郭家軒的媽媽馬向卉就從院子裏迎了出來。

“可算回來了。”她身形微胖,燙著一頭卷發,不打郭家軒的時候,臉上常年帶著笑,在對面山腳下的酒莊工作,據說因為性格爽朗大氣,非常被領導賞識。

她一上來就從我和郭家軒手上熟練地接過裝有臟衣服的袋子:“快洗手去,馬上開飯了。”

不知道是不是山南人都這樣,還是只有柑縣才這樣,郭家的廚房和客廳是在一起的。四邊形的房間,灶台占了兩邊,剩下兩邊分別擺著會客的沙發、暖爐和吃飯的飯桌。

“哇,今天有三個菜。”郭家軒甩著剛洗過的手,探頭看了眼桌上的三個菜,口水都要流下來。

來山南前,我一個人吃飯保姆都得做三菜一湯,隨便點個外賣就是上百;來山南後,才發現原來一家人一頓飯可以只吃一個菜。

記得剛到這裏的第一天,當我看到桌上只有兩道菜時,我還以為這是有台本的“變形記”,他們是故意磨練我,讓我知道生活的不易。後來和郭家軒熟了才知道,我沒來他們家前,他們晚上都只吃一道菜的。這道菜通常是一道有葷有素有湯的燴菜,他十幾年都是這麽吃過來的,我這個“貴客”來了,馬向卉覺得不能怠慢我,才又加了道菜。

“小夏,你身體怎麽樣了?我那天聽老郭說你踢球的時候暈倒了,都要嚇死了,還好後來醫生說你沒啥事。你是不是讀書太辛苦了?”馬向卉說著,死命壓了壓碗裏的飯,“你是長身體的時候,得多吃點,我都看你瘦了。”

郭家軒正捏著一塊雞往嘴裏送,聞言手一抖,雞都掉桌上。

“早沒事兒了,您看我瘦,可能是因為我長高了吧,最近我喝了好多牛奶。”我在桌子下頭踢了踢郭家軒,讓他鎮定點。

“是吧,我今天就覺得你好像高了,以前看著和家軒一樣,現在都比他高一點了。”郭銳洗了手,順路端了兩碗飯過來,給了我和郭家軒一人一碗——我那碗被壓得瓷實,郭家軒那碗只有可憐的幾口。

“媽,我也在長身體,你怎麽只給我盛這麽點?”郭家軒愁眉苦臉地看著自己的碗。

馬向卉過來坐下,橫了他一眼:“你都胖成啥樣了還吃?長大了媳婦都討不了。”

“還不是你小時候給我吃太多了,把我胃撐大了……”郭家軒小聲嘀咕。

“你媽也是為你好,讓你飯少吃點,又沒讓你菜少吃,三個菜還不夠你吃的啊?”郭銳說著夾了塊雞給兒子。

我扒著飯,看他們一家吵吵鬧鬧的,心裏既覺得有趣,又隱隱有些羨慕。

自我有記憶以來,米大友就經常在外面應酬,不怎麽在家吃飯,十歲前大多是我跟我媽兩個人吃飯的。

後來我媽生病了,經常要住院,米大友顧不過來,就給我請了個保姆。再後來我媽去世了,米大友幹脆將我送到一所雙語學校寄宿,一個月回家一次。

初二那年有一天回家,我發現米大友竟然在家等我。他跟我一起吃了頓飯,鄭重地在飯桌上說了他要再婚的消息。女方是他一個客戶介紹的,離婚帶個娃,人很好,很實在。

可再好跟我有什麽關系?我不同意,但他也不需要我同意。我們倆鬧得很不愉快,那天差點把桌子都給掀了。

他說他生意需要有人幫手,家裏也不能沒人照料,我現在不懂,長大就會明白。我罵他見異思遷,我媽陪他白手起家,他轉頭就把她忘了,要娶別人。

我倆各執一詞,誰也不退讓。後來他再婚了,我覺得家不再是自己的家,爸爸也不再是自己的爸爸,哪怕他打電話好聲好氣讓我回去,也很少回家了。

郭家雖然吃得沒那麽精細,住得也沒海城那麽豪華,但給我的感覺,卻要比米大友給我的更像一個家。

【我們出門了,等我們到了你們再出來好了。】

翌日,郭家軒騎著馬向卉的電瓶車,載著我前往學校門前的雞公煲。出門前,我給莫雅發了條信息。

“不知道高淼他們到了沒?”由於戴著頭盔,聽不太清聲音,我跟郭家軒行駛中交流全靠吼。

“到了吧,他倆這麽近。”郭家軒同樣嘶吼著回我。

想著反正人多熱鬧,我就幹脆把高淼和方曉烈叫上了。他倆就住學校邊上,離雞公煲很近,我和郭家軒到的時候,他們果然早就占好了包廂。

“你們說賀南鳶會來嗎?我怎麽想象不出他跟我們一起吃飯的場景呢?”高淼從菜單裏擡頭,忐忑地問著眾人。

“怕什麽?我們這四個人呢。你點不點?不點我點了。”說著方曉烈一把奪過他的菜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