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第5/8頁)

因為目前國內記者深入內部的很少,大多消息靠當地自有的外媒獲得,塞提亞的情況在平穩了五天之後,毫無預兆的,陡然之間沖突升級,在北部礦區發生了駭人聽聞的大型爆炸,占滿新聞頭條。

流出來的影像資料很少,但為數不多的錄像中,其中一段畫面的邊緣,在蓋著白布的擔架上,露出一截垂落的手臂。

裹著臟汙白色襯衫的,修長手臂。

情景一閃而過,有什麽在他無名指上微微折出光,如同那天她在露台上俯身,深夜看到某個人坐在車裏,指上那一枚從不離身的婚戒,映著月色路燈。

這段畫面公開的時候,距離沈延非斷聯,已經整整六天。

了解的人都明白。

擔架上的,即使萬分之零點幾的可能,也無法完全排除,那是不是沈先生在□□洪流中已然靜息的屍骨。

所有消息輾轉滯澀,駐南非大使館籌備撤僑,媒體團正式進入臨行狀態,總台經過多個部門嚴格審核之後的最終名單也下達,北城電視台四人,最後一個是姜時念。

因為她本身已經出類拔萃,英語夠好,采訪主持經驗豐富,成績卓越,前期培訓中表現太過紮眼,理論知識豐富,走過的外景多,當地本土語言掌握最快,缺點是身體素質不高,容易生病,沒有戰地歷程,懷揣私事。

但從來沒有哪一個記者或主持人,生來就穿行過危險,也不是帶著私事,就其心不純,在職業之前,她首先是一個人。

一個人狂烈的七情六欲,才能無畏征戰,一如她翻山越嶺要去見的那人。

目前塞提亞全面封鎖,任你權勢再高,在外面也難以再滲入,唯一的渠道,除了軍方,就是大使館會派人同行保護的官媒團隊。

名單和出行的事瞞不住沈家,也瞞不住宋文晉和俞楠。

沈家要阻止輕而易舉,但姜時念連夜去見沈濟川,出來的時候,沈濟川眼底殷紅,握著拐杖一言不發,只吩咐盡一切能力派人隨行,全程不惜所有,為沈家女主人保駕護航。

宋文晉在物理學領域地位超然,有他自己不能撼動的權利和渠道,他阻止不了,他看過那副畫面以後,就明白什麽都沒用了,哪怕真的結局已經注定,他的女兒也不可能待在家裏,等一個不知道多久回來的人,或者一副殘缺沉眠的身骨。

宋教授第一次使用自己擁有的特權,在出行通關上一路打通,鋪墊她每個所到之處,同時收拾行裝,跟妻子一起前往。

姜時念激烈抗議的時候,宋文晉說:“我跟你媽媽,就到約翰內斯堡,絕不往前再進一步,我們在最近的地方等你,等你們,我一生沒有作惡,我不信我的家人會再顛沛流離。”

等到第七天,她的愛人像泯滅於這個空茫世界。

第八天一早,姜時念盤起長發,素面朝天,理智做好萬全籌備,戴上胸牌,跟北城電視台三個年輕同事一起,和總台大部隊二十幾人匯合,在北城國際機場登機。

團隊裏超過半數,都是第一次踏上這種行程的新人。

經驗不是生來就有,誰也不會骨子裏就該去冒險,大家站在媒體人的位置上,都不過一副簡單身軀,為了帶回報道,去親眼記錄真正的殘酷世界,去觸摸去見證,和平安泰背後,有多少悲天愴地和流離失所。

也要把真實帶給所有人看,危機中的大使館,怎樣不遺余力護著國民脫離苦難。

姜時念隨團隊中途轉機,再直抵約翰內斯堡,轉機途中,她打開手機燃著最後一簇期望時,余光裏驀地一閃,有個身影在人海中快速經過。

她愣了一會兒,才緩緩意識到。

……商瑞?

還是她眼花。

姜時念皺眉看了一圈,沒找到,她抿唇沉默少許,立即給留守北城穩固集團的許然打電話報備這個情況,讓他掌握的人以防再微小的額外麻煩。

掛電話前,許然已經極度緊張,帶出哽咽:“嫂子,你還好嗎?”

“我很好,”姜時念說,“擔架上那個人,不可能是他,他答應我很快回來,說好以後去哪都要我陪,我這次過來,只是一個合格媒體人的身份,我想更好,無所畏懼,讓他也有一點驕傲。”

姜時念清晨隨團到達約翰內斯堡,武.裝沖突最早從這裏爆發,但戰火已經轉移,目前安全,一座應有盡有的城市,在車疾馳而過時,也擦不掉尚未愈合的創傷痕跡,難以想象此刻塞提亞,是什麽人間煉獄。

不適應的氣候,整個空氣窒悶燥熱,目之所及都是隔世一般的陌生,帶著當地口音的語言,與自身大相徑庭的裝束,都在把氣氛極致抽緊,一舉拋入無數人的生死存亡間。

姜時念在約翰內斯堡與父母告別,宋文晉和俞楠誰都沒有哭,看熹微晨光裏,女兒換上當地衣袍,跟國內最專業的媒體團隊一起,是他們中重要一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