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樂章II(第2/4頁)

剛好這時,列車在又一個站台上停下。裴詩原本就只是沒目的地在外閑逛,這下更是毫不猶豫就下了車。地鐵站裏的空氣並沒有比車裏好很多,但起碼沒了臭味。裴詩長吐一口氣,看著告示牌上錯綜復雜的地鐵地圖。出來散心並沒能讓自己的心情變好一些,反倒變得更糟糕了。她終於選了一個目的地,換乘兩次地鐵,走過幾條街,抵達了一個日式庭院。

在地鐵上她就打過電話給森川光,但響了許久都沒人接。這下到了他家門口,她收好傘,又按了幾次門鈴,才有幾個彪形大漢走出來往外掃了一圈。沒過多久,裕太匆匆忙忙地趕出來,一臉吃驚地說:“詩詩,你居然來了?”

“對。組長在嗎?”

“在的,在的,在他房間。你等等,我進去跟他說一聲……”

“他在忙?”

“不,也不是很忙。”裕太抓抓腦袋,彎腰鞠躬著把她往裏面引,態度相當反常,“你在大廳等等我,我去找他。”

“既然如此,我跟你進去找他好了。”

她無視了裕太的推拒,與他大步往森川光房間的方向走。她知道這樣很不禮貌,尤其是對一向注重禮節的森川光而言。可是,今天真的是例外。不知道為什麽,她不願意再像上次那樣等待大半天,她很急著要見他。而且離他家越近,這種迫切的心情就越明顯。這段時間所有的事情加起來,已經快要變成一座巨大的石山,把她壓到窒息了。原來她並不是沒有知覺的死人,只是太多的痛苦加在一起,讓她已經對這種感覺麻木了。她只想和他見面聊聊天,哪怕他不安慰她,只是笑著聽她說也好。她想要向他道歉,得到他的諒解,這樣她才會覺得自己不是四面楚歌,不會在下一刻倒下。

抱著這種信念,她拉開了森川光房間的門。

然而,眼前的畫面卻把她震住了--森川光穿著黑色的和服,正倚靠在榻榻米上。令一個穿著艷麗和服的女子坐在他面前,背對他,頭後仰著靠在他的頸項間,衣領已經滑落到了手臂,露出半截白白嫩嫩的酥胸。他們面前放著一個小木桌,上面放了一張寫了一半毛筆字的紙。他手裏則拿著兩支毛筆,一支蘸滿了墨,一支蘸滿櫻桃汁,那只蘸有櫻桃汁的筆就在她的胸部上方點點畫畫。他笑得文雅,卻又有幾分不懷好意。她紅唇半張,口中斷斷續續發出j□j,雙頰通紅,也不知是因為他的話,還是因為他的筆。

“出去。”聽見開門聲,他連頭也沒擡,用日語淡淡說道,“我不是說了麽,不要打擾。”

他又和那女子視若無人地溫存了一會兒,卻沒有聽到關門聲,然後漠然地擡起頭:“沒聽到我說……”看見裴詩的那一刻,他也呆住了:“小詩。”

“我不知道你在忙,打擾了。”裴詩鞠了個躬,轉身就走。

前院的石子路被一些高大的斑竹擋住了路。雨絲像是從雲朵裏擠出的透明墨水,為這些清香的植物寫下了情書。斑竹抖動著身軀,就似被戀人寵著的女人一樣,炫耀著自己的幸福。但透過這些美麗的景物,仰起頭,裴詩卻只能看見高遠的、深灰色的天。巨大的孤獨感被無限放大,甚至吞噬了所有其它的負面情緒:悲傷、失落、絕望、惆悵、痛苦。她的身體裏,只有空蕩蕩的孤獨。

聽見腳步聲靠近,她原本想要冷靜地告訴他“等你忙完了我再來找你”,但回頭看見森川光擔心的神情,心底忽然有一個聲音告訴她:或許還是有人在意自己的。這種想法是這麽沖動又不理性,可是眼眶卻突然變熱了:“等你忙完了,我再來找你。”

“小詩……”面對她這樣的態度,他竟不敢再往前走一步,“那個女人不是……”

“沒關系。我知道你也對我失望了。”她的聲音沙啞,但語氣還是和以前一樣,冰冷猶如這一日的雨水,“所以,你現在做的每一件事,哪怕再惡心,都不必向我解釋。”

過了半晌,他才低低地說道:“……惡心?”

裴詩用力搖搖頭。她在胡說什麽。怎麽就這樣把夏承司做的事代入了呢,她沮喪地說:“對不起,我用錯詞了,不是惡心。我的意思是……親密。”

“我知道了。”他輕嘆了一聲,眼神黯淡下來,“沒事,我不會在意的。只是這件事還是有必要跟你解釋一下。剛才那個女人是一個藝妓。我和她做的事,如你所見,沒什麽好辯解的。”

“我知道,組長也是男人,這很正常。”

“我不會因為夏承司的事對你失望,因為你起碼是專一的。當你抱著夏承司的時候,心裏不會想到第二個人吧?”他頓了頓,眼中有一絲自嘲,“可當我抱著這個藝妓的時候,一直想,如果她是小詩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