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樂章I

兩個驕傲的人會互相欣賞,卻沒辦法長久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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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詩被夏承司折磨得很慘。因為,不論在家怎麽翻箱倒櫃,她都找不到夏承司送自己的生日賀卡。她一臉愧疚地向他道歉,他倒是欣然接受了。只是,不論她怎麽追問他寫了什麽內容,他都只會回她一個典型的夏二公子式冷笑:“商品弄壞了可以申請維修,但弄丟商品後能再找商家要麽?”這男人的職業病是已經病入膏肓了嗎?她被他弄得哭笑不得:“那我再買一份總可以?”夏承司從善如流地答道:“全球唯一限量版。”她還是無比好奇上面寫了什麽。但那之後,不管她如何軟硬兼施,他都完全不予理睬。不過,這也是和夏承司在一起之後,她唯一感到非常不爽的事。除此之外,一切都很完美。

本來她是處於最悠閑的創作期,但自從決定參加皇家古典音樂之夜的獨奏之後,她就減少了作曲的數量,每天練習小提琴的時間增到了十二個小時。在音樂之夜需要演奏曲子有兩首,第一首是任意時期的炫技曲,第二首是自己創作的樂曲。她選了薩拉薩蒂的《那瓦拉霍達舞曲》和她自己的《夜神協奏曲》,然後開始馬不停蹄地練習起來。

裴曲已經很勤快了,幾乎一天都在外面教學生、為樂團伴奏或舉行小型演出,但每天還是會定時被裴詩格外響亮的空弦聲吵醒。每天晚上,他也會被裝上消音器的小提琴聲吵得睡不著覺。而且,裴詩的練琴方式是高效率很高且不顧聽者感受,既是說,她很少從頭好好演奏到尾。如果有一個顫音她拉得不夠好,她就會一直重復這個小節一百次,再練下一個有缺陷的小節。而且,練習快速換把位時的滑音,也像是女鬼的嗚咽一樣纏著裴曲不放……這種毫無美感的機械化練習方式,讓裴詩的臥室聽上去就像一個壞掉的大號收音機,也讓裴曲充分感受到了小提琴家和他們鄰居的辛苦。但他從來都不是會向人抱怨的人,所以,直到裴詩發現他精神衰弱,他都沒有對她的琴聲提出一點不滿。

發現弟弟失眠以後,裴詩覺得無比愧疚,於是每天晚上9點以後,又開始把琴和琴架搬到洗手間去練習,然後每次出來都會和以前一樣,因為缺氧累得趴在床上無法行動。但是,她卻非常享受這樣的生活,因為所有的辛苦都只是身體上的。每次休息的時候,她都會發短信騷擾一下夏承司,只要看見他簡短的回復,所有的疲勞好像都瞬間消失不見了。因為兩個人都很忙碌,平時他們見面的時間並不多,但一到周末,他就會來接她出去放松一下。

這個周末陽光明媚,大地溫暖,裴詩和夏承司約好一起去公園散步。到了公園裏的石橋,裴詩心情很好,靠在柱子上,和夏承司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天。忽然間,有個幼兒園老師帶著一群四五歲的小朋友出現在他們前方不遠處,那一群小孩精力無限,聲音格外清脆吵鬧,不過是一對小男孩和小女孩,都可以繞著老師一直原地繞著追打一百圈。發現夏承司越來越心不在焉了,裴詩朝著他視線的方向看去,終於明白他是在盯著那些小孩,而且注意力特別集中。

“在看那些孩子?”裴詩用手臂碰了碰他。

“沒有。”

顯而易見地,他在撒謊。因為,她發現有個小女孩正朝他們的方向看過來,並且歪著腦袋鎖定了目標,一直盯著夏承司看。兩個人對望了片刻,小女孩突然拿著手裏的洋娃娃,“呀呀呀”地大叫著,歡樂地朝他沖過來。夏承司的臉色比平時白了一些,身體也更僵硬了,仿佛是在面對一個會吞沒地球的龐然怪獸一樣。終於,那個小女孩沖到他面前,但沒有刹住腳,撞到夏承司的膝蓋,跌倒在了地上。

看見他的反應,裴詩已經覺得很奇怪了。這時,小女孩的洋娃娃被摔出幾米以外,她自己的裙子也弄得臟兮兮的,好在穿得比較厚的毛褲襪,最多只是磕疼了,沒有流血。她好像一時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只是垂頭望著地上,眨了幾下眼睛。誰知,夏承司站在原地,也一點動作都沒有。

“是你自己來撞的。”夏承司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冷冷地丟出這句話,“你最好別哭。”

本來小女孩只是在發呆,聽見夏承司這樣說話,她擡頭看了他一眼,對上他冰涼的視線,揉了揉眼睛,嗚嗚地哭了起來。靠著美貌吸引來了小女孩的夏二公子,似乎還是被討厭了。而再看看夏承司,裴詩從來沒見過他這麽手足無措的模樣。每多聽見小女孩用細嫩的聲音哭一秒,他頭頂的天好像就又崩裂了一塊。他用手捂住額頭,還是用命令的語氣對小女孩說道:“站起來,別哭。不哭的意思你懂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