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沒去搶錢

朔風從窗口灌入,吹散了茶盞上方升騰的霧氣,也叫對面男子那張清雋俊美的面孔愈發清晰地呈現出來,那雙涼薄的鳳眼銳利叫人不敢直視。

“趙公子廢這般力氣見本侯,只為了說這些?”

錦衣男子知曉謝征這句應當是在說他表忠肝腦塗地那番話,一時間也不知是不是自己談及他夫人那句話犯了忌諱,忙道:“自然是不止的。”

他隨即遞過來一個錦盒,見謝征沒有親自動手打開的意思,又將那錦盒打開了與他看,臉上是商人特有的笑容:“不知這夠不夠誠意?”

謝征只淡淡掃了一眼:“黃白之物於我無用。”

對方沉默了一息,忽而起身,向謝征行了個大禮:“趙詢一介商流,自是入不得侯爺眼的,只是去年元宵,胞妹初次進京便在燈會上叫魏宣擄去,慘死於席帳……”

他紅了眼,幾乎是涕泗橫流:“此仇不報,我將來也無顏見泉下父母。”

謝征的目光這才正眼落到了趙詢身上,“你能尋到本侯,又知曉本侯與魏家父子反目,倒也有幾分本事。”

趙詢忙道不敢,“趙家家業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正好遍及幾大州府,跟官府有些來往,聽到的風聲就比旁人多些。魏宣接手了徽州以來,侯爺麾下諸多重將都叫他降了軍職,貶去邊陲之地,京城那邊魏嚴手底下養的那一眾文人,又在大肆編寫聲討侯爺的文章,才叫在下察覺了端倪。”

“在下料想侯爺是遇了難,一直讓底下人暗中搜尋侯爺的蹤跡,可惜未果。正巧前些日子,薊州主城抓捕了大量流民,還有專程從徽州過來的官兵拿著畫像似在那些流民中找什麽人,在下使了些法子,才從那些徽州官兵手上弄到了一副畫像,觀其畫中人,英姿勃發,猜測他們所尋的,便是侯爺了。”

趙詢說到此處,面露欣喜之色:“也是蒼天憐我,趙家書肆裏近日收了一批時文,書肆掌櫃贊揚其中一篇實乃金玉之章,在下讀後只覺字字珠璣,本以是哪位寒門才子所作,想結識一番,這才特地上門拜訪,哪料竟是侯爺在此地!”

謝征修長的指節依舊在紅木矮幾上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扣著,並不作聲,指尖和木案相接敲出的“篤篤”聲叫人心底發慌。

趙詢這一番懇切說辭,算是把他找到自己的緣由說清楚了。

謝征在寫時文時,就刻意規避過自己的字跡,他能找過來,聽上去似乎當真是巧合了。

他久久不出言,對方似乎也有了些惴惴不安,不過倒是沉得住氣,沒再多言什麽。

看上去是個能做事的。

謝征眼皮半擡,終於開了口:“把你錦盒中這些銀票,在開春前換成二十萬石糧食。”

趙詢得了他這句話,面上先是詫異,隨即才露出喜色,他方才說黃白之物於他無用,如今讓他把銀票換成糧食,便是給他指了一條明路。

只是朝中征糧一般在秋季,米商們買糧也是在那時候,畢竟正是秋收的季節,百姓不缺糧,糧價也便宜。

如今正值臘月底,余糧百姓手中肯定是有的,這時候買比秋收時貴上幾厘,倒也不妨事。

但西北本就不是富糧之地,在開春前買足了二十萬石,距離明年秋收又還早著,這地方若是再起什麽兵戈,駐地軍隊想要就地征糧,可就征不上來了。

思及這一層,趙詢只覺心驚肉跳,忙拱手道:“趙詢一定不負侯爺所托!”

他見謝征衣著素凈,存了討好的心思,“在下給侯爺和夫人另置一套宅院,備些奴仆使喚如何?”

謝征淡淡看了他一眼,那藏於平靜之下的審視和壓迫感叫趙詢本就半躬的身子的更低了三分。

他說:“休要自作聰明。”

趙詢再不敢提置辦宅院買婢一事,愈發謹小慎微地道:“那……在下差人送侯爺回去?”

來這裏時,是他親自去城西巷子接的人。

謝征想起方才帶著一眾小混混從街上走過的樊長玉,眉峰稍斂,回絕了對方:“不必。”

他一雙好看又淩厲的鳳眸掃向眼前這錦衣玉帶的商人,“安心去做本侯交代給你的事,只當不知本侯在此地,若是走漏了風聲……”

趙詢忙道不敢,“趙某今日來臨安鎮,只是為見一寒門才子,奈何那才子行蹤不定,趙某並未見到其人。至於買糧,也不過是趙某瞧著米商得利頗高,想分一杯羹罷了。”

謝征眼尾輕提。

這果然是個聰明人,一點就通。

他道:“下去吧。”

趙詢這才躬身退下。

房門重新合上後,謝征也在紅泥爐燒滾的沸水霧氣中緩緩瞌上了眸子,精致的面容叫霧氣一掩,變得模糊起來,只余眉眼褪去了平日的疲懶,墜著沉沉的血煞之氣。

這個趙詢,出現得太巧合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