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第5/6頁)

細小的沙石抖動,似有巨獸劈山踏谷而來,大地都要為之裂開。

“嗚——”

第一道角聲響起之時,城樓上的薊州軍們都沒反應過來。

“嗚嗚——”

穿透力極強的角聲再次傳來時,城樓上的薊州軍才狂喜不已,高呼:“援軍來了!”

城樓下的崇州軍也下意識回頭看,遠處黃沙漫天,但那愈來愈近的馬蹄聲奔若驚雷。

須臾,一杆猩紅的“謝”字旗出現在揚起的黃沙上方。

“武安侯,是武安侯帶著謝家軍來了!”

城樓上的薊州軍仿佛打了雞血,何副將激動得語無倫次:“快快,開城門,城內所有將士隨我出城殺敵!”

城樓下的崇州軍卻是從看到謝字旗時,便心生怯意,原本還算有序的軍陣,慢慢也亂成了一鍋粥。

被樊長玉救下的那名小卒跪在地上喜極而泣,沖著她大喊:“都尉,武安侯親自來了,咱們有救了!”

樊長玉恍若未聞,她早已沒力氣了,手腳酸軟不聽使喚,扶著陌刀才能在謝五跟前緩緩跪下去。

謝五和謝七對她而言,都算得上半個親人了。

她看著眼前身上插著數把刀,滿臉是血的少年,只覺喉嚨啞痛得厲害,眼中的水澤混著臉上的鮮血滾落,連一句“小五”都哽咽得喚不出。

幸存的幾名將士在劫後余生的狂喜之後,看著這滿目瘡痍的戰場和死去的同伴,神情也哀慟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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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州軍雖有兩萬之眾,但幾輪攻城戰早已磨光他們的士氣,眼見謝征親自率兵前來,軍中又無一有威望的主將,霎時嚇得魂飛魄散,很快就被謝家軍和薊州軍裏應外合拿下,只有一小部分嫡系兵馬趁亂掩護隨元淮逃了,由謝征麾下的能將領兵去追。

等謝征率一眾輕騎進城,何副將帶著城內所有叫得上名號的將領一並前去相迎。

見了謝征,他幾乎是老淚縱橫:“幸得侯爺及時來援,否則盧城城破,末將無顏見盧城的父老鄉親,他日泉下也無顏見賀大人!”

謝征身上傷勢未愈,只著了輕甲,一路快馬加鞭趕來,又上陣殺敵,背後的鞭痕開裂,早已泅濕了衣襟,只是他一貫能忍痛,面上除了有些異樣的蒼白,連一絲痛色都不顯。

聽得何副將的話,他眼底才有了幾分波瀾:“賀老將軍……去了?”

何副將揩了一把淚道:“他老人家是在城樓上站著去的。”

歷來武將少有善終者。

謝征沉默了片刻後,問:“靈堂設了嗎,我給老將軍上柱香。”

何副將面露愧色:“還沒來得及設,反賊來勢洶洶,實在是顧不上料理賀大人後事。若非樊都尉和鄭校尉帶了三千騎兵來援,後樊都尉又單挑反賊將領拖延了時間,只怕盧城守不到侯爺帶兵來援。”

謝征猛地一擡眸:“驍騎都尉在這裏?”

驍騎都尉是樊長玉的封號。

何副將不知他為何反應這般大,答道:“在的在的,只是樊都尉力敵反賊十余名兇將,受了重傷,眼下正在軍醫那邊……”

他話還沒說完,眼前人影一晃,他已被攥住了領口,跟前的人眉目森冷,罕見地失態逼問:“軍醫在何處?”

何副將驚魂未定地指了一個方向,領口驟松,呼吸順暢了。

他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再看謝征時,便見他已走遠。

“侯爺這是怎麽了?”他很納悶,猛然間想起樊長玉出城前說自己的常山將軍孟叔遠的後人,頓時心下一個咯噔。

世人皆知,護國大將軍謝臨山和承德太子,是因孟叔遠延誤送糧而困死錦州,侯爺急著找樊都尉,莫非是早已知曉樊都尉的身份,要報父仇?

何副將被嚇出了一身冷汗,趕緊追上去:“侯爺切莫沖動,不管孟叔遠如何,樊都尉都是精忠報國的義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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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長玉躺在傷兵床上,兩眼放空望著屋頂。

她眼睛因為之前充血太過,現在眼白裏的血色還沒褪去,看東西也有些模糊,好像隔著一層薄霧一樣。

軍醫說得修養幾日才能好。

她身上的傷已經被醫女包紮過,傷得最重的就是腹部那道口子。

昨夜一整晚未合眼,從今晨到現在,又經歷了兩場廝殺,樊長玉整個人早已疲憊到了極點,但她依舊沒有睡意。

賀敬元的死,謝五重傷,對她的打擊都很大。

從戰場上下來時,她看到謝五身上插著好幾把刀,以為他已經死了,看著他渾身是血甚至不敢碰他。

謝五和謝七跟著自己在軍營摸爬滾打這麽久,她早把這兩個少年當自己弟弟一樣看待。

謝五要是死了,對她而言,就跟又失去一個親人無異。

還好搬運謝五的將士發現他一息尚存,才趕緊讓軍醫去現場處理傷口。

如今人雖擡回來了,但軍醫說傷勢太過兇險,能不能活下來,還得看他命硬不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