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第2/3頁)

她目光掃過大殿,思量著會主動來同她敬酒的,得是些官職沒她高的或跟她同品階的。官職比她高的,怕是也拉不下臉來做這事。

那些低階武將,她們薊州這邊的將領抱團應該也能應付過去。

不多時,謝征和李太傅一前一後也前來赴宴。

兩人又一次在太極宮大殿門口狹路相逢。

李太傅面上儒雅依舊,不溫不火喚了句:“侯爺。”

謝征身著玄色的武侯朝服,膝襕上用金紅雙線繡出的祥雲紋在燈燭下閃著粼粼微光,繁復得令人眩暈,冠玉般的臉上透著幾分冷淡的倦怠,散漫一撩眼皮,道:“真是巧了,又遇上了太傅。”

他微錯開身,語氣卻半點沒有他言辭中的敬意:“太傅乃三朝元老,太傅先請。”

李太傅道:“侯爺戰功蓋世,在此番平叛之中亦是居功甚偉,今夜這年宴,也是慶功宴,還是侯爺先。”

相比謝征的狂妄輕慢,李太傅的姿態可以說是謙讓有加了,跟著李太傅的一眾黨羽都面露憤憤之色,從前遇事便第一個冒頭的李遠亭這次卻出乎意料地沉默寡言。

謝征視線掠過李太傅,落到李遠亭身上,眼底多了幾分冷嘲。

他道:“太傅既如此相讓,本侯便卻之不恭了。”

言罷擡腳邁進了大殿,李太傅身後的門生不忿想出言,剛上前一步就被李太傅揚手攔下了。

那言官不解道:“太傅,就任他如此狂妄嗎?連魏嚴在您跟前都不曾如此。”

李太傅眼底因年邁似覆著一層淡淡的藍灰色,讓他眼神間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冷漠:“年輕氣盛,且狂極這一時,終會跌跟頭的。”

幾名李黨的官員聽著李太傅這似是而非的話,神色各異。

隨著謝征和李太傅入席,原本喧嘩的太和宮一下子便靜了下來。

樊長玉朝謝征的席位看去,許是許久未見過他了,又是頭一回瞧見他穿朝服的樣子,竟看得愣了一下。

她一直覺著,“人靠衣裝馬靠鞍”這話在謝征身上是不適用的,生成了那樣得天獨厚的一副好皮囊,他就是穿著一身乞丐衣裳,也自有一股金玉氣質。

但這身武侯朝服,實在是把他襯得太好看了些。

玄黑的朝服上金紅的繡紋叫大殿裏的燈燭一照,似有淡淡的金輝浮動,愈顯得他眸色濃重,眉眼間的冷淡也更甚了些。

像是察覺到樊長玉的目光,謝征轉眸看過來,眼底也蕩開了一圈不甚明顯的波瀾。

她大抵是不知她自己穿上那身緋色武將官袍後是有多英氣颯爽的。

全京城的五陵少年郎,都敵不過她眉間那一抹仿佛從旭日上拽下來的朝氣與明朗。

宴會上人多,兩人視線只淺淺一碰便移開,樊長玉心口卻還是淺淺跳了一下。

皇帝過來時,群臣只是走流程似的起身朝拜。

樊長玉也察覺到了,百官們敬謝征和李太傅,似乎都比敬皇帝多些。

魏嚴依舊告病,沒出席這場年宴,李太傅的席位本該是是文官第一位,他卻命人將席位往後挪了兩尺,並未逾越直接占了魏嚴的位置。

樊長玉不知李太傅這算是謹慎還是裝模作樣。

給魏嚴挖了大坑彈劾魏嚴的是他,那個位置似乎已唾手可得了,卻還處處按禮制來、半點不曾逾矩的也是他。

只能說,這人太能隱忍,城府也極深。

大抵是樊長玉盯著李太傅盯得有些久了,因上了年紀,只在席間吃些軟爛易消化吃食的李太傅忽而朝樊長玉這邊瞥了一眼。

樊長玉也不躲,就這麽同李太傅對視著。

一個目光看似溫和卻深不見底,一個眼神純粹堅毅恍若藏了一輪烈日在眸中。

最終李太傅率先收回了目光,幹瘦的手捏著木箸夾了一箸清淡的小菜慢慢食著。

武官席位一側忽而傳來一聲瓷器碎裂的清脆聲響。

一名添酒的內侍不慎將酒水灑到了謝征朝服上,那內侍嚇得手一軟,拎著的酒壺也跟著掉落在地。

席間眾人的視線齊齊被吸引了過去。

那內侍臉都嚇白了,顧不得地上還有酒水,扣頭如搗蒜連連求饒:“侯爺饒命,侯爺饒命……”

坐於龍椅上的皇帝瞧見這一幕,眼底已有幾分壓制不住的興奮意味,他直接喚殿外的金吾衛:“來人,將這弄臟武安侯衣袍的奴才拉下去斬了!”

群臣一陣騷動,卻無一人敢求情。

樊長玉知道謝征約莫要借此機會離席,剛皺了皺眉,便聽謝征冷冽的嗓音不緊不慢響起:“不過是打翻了酒水,此乃年宴,還是莫要見血為好,陛下覺著呢?”

齊昇無意在這問題上和謝征過多糾纏,當即就道:“既然武安侯都替你這蠢奴才求情了,還不謝恩?”

那內侍叩頭如搗蒜:“謝陛下,謝武安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