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簪劍

密室上方的人,正是前夜才被江惡劍廢去了一條腿的魏珂雪。

卻也僅來得及看見他滿目居高臨下的輕蔑,緊接著自他身後飛出另一道身影,直奔司韶令而去。

頃刻長劍錚鳴,怒風吹起司韶令系於發間的細帶,驀然飄飛,擦過一刹那閃至他身前的江惡劍肩頭。

那如鬼魅般突襲的人不待出手,便猝不及防地被江惡劍隔開數尺。

然而就在那人迅速向後的同時,只見他寬大帽檐落下,原本束於腦後的發絲盡數散開,竟似飛雪,也猶如一瞬鋪落的銀光引去屋內所有視線。

在這眾目睽睽之下,與他滿頭銀絲幾乎相融為一縷的兇刃倏地映進江惡劍眸底。

江惡劍雙眸驟緊,不敢多作思索,擡掌猛一把攥住時,那物正距離司韶令喉嚨咫尺處。

而司韶令也已一掌握在他的腕上,竟格外的冷,像有細密的汗水。

直至視線掃過江惡劍並未傷及的手掌,他又立刻松開。

“……”江惡劍快速看他一眼,沒有開口。

只心有余悸間,他這才看清楚,躺在掌心裏的,原來是一柄藏於發簪內的極細簪劍。

入鞘為簪,出鞘為劍,也被稱為“藏劍簪”,多為較柔弱的女子用來防身所用。

也有些出乎意料地發現,對方雖身形看起來極為單薄,但的確是個氣息為天乾的男人,且十分年輕。

而其周身白綢勝雪,銀白長發垂落,頸上纏繞的薄紗遮掩大半張臉,僅能看見蒼白額頭下一雙細眉如劍,眼尾含了顆棠紅的淚痣,目光淩厲卻蠱魅。

他是誰?

以魏珂雪眼下的腿傷,方才能將無歸襲落密室的人無疑也是他。

無歸的確不顧嘴角湧出的血水,在祁九坤為他察看下始終緊盯對方,儼然已更徹底地領教過他的身法。

只是對方一擊未成,倒並無再戰的打算,似乎對江惡劍可接下他簪劍的身手微感詫異地輕瞥,便裹著他如紙的身軀,一步步緩慢地走上前來。

“傳聞中的瘋狗,確實功夫了得。”

他一開口,嗓音與他的人一般陰柔,也聽不出什麽情緒。

隨後在江惡劍神色戒備中,淡然地朝他又伸出一手。

幾指並攏,骨節修長白皙,掌心向上。

顯然是為討回他的簪劍。

與此同時,江惡劍也注意到大敞的密室上方除了魏珂雪之外,已然又有數人現身,更帶著此時不便施展輕功的魏珂雪躍下,紛紛擠入這愈發偪仄的密室裏。

看他們穿著,並非是敕風堂的人。

尤其魏珂雪身後兩個面容似曾相識,分明是半年前曾出現在金羽驛的五派弟子。

那麽包括眼前這男人,都應來自魏珂雪那新崛起的青崖盟?

江惡劍略一思忖間,只聽魏珂雪身旁一人已開口。

“你們這作惡多端的敗類,攪得南隗武林不得安寧,今日青崖盟在此,勢必要為江湖除害!”

果不其然,正是青崖盟。

且魏珂雪能夠在如此短時間內卷土重來,實際是拜江惡劍所賜。

——他昨夜已篤定司韶令二人必活不成,沒想到那十多名北州鬼士皆被江惡劍除去,尤其江惡劍立即將他前來刺殺之事公布於眾,讓他險些沒能活著走出敕風堂。

迫不得已間,他唯有將自己從陶梧房裏偷來的清心曲譜獻於青鄴王庭,才保住了一命。

也得以帶著他的青崖盟,在青鄴王的默許下直接殺了過來。

於是那人話一出,連同陶恣也瞪大眼睛,像是驚訝於他們這麽快就出現在此地,更雙目冒火,憤恨不已地望向魏珂雪。

哪知嘴唇發抖,一時竟氣得說不出話來,下意識地想沖過去,可惜斷了的手腳又不允。

“小桃子?”倒是青崖盟裏的幾個擎山弟子認出他來,驚訝出聲。

見他模樣淒慘,也順理成章地以為是司韶令所為,當即怒不可遏地指責。

“司韶令!你當真是喪心病狂,連小桃子也下得去手——”

“不是司韶令!”而陶恣終是大聲反駁,“你們不要再被騙了!明明是他!是魏——”

“白少俠!”

卻見魏珂雪忽地打斷陶恣的話,沒有看陶恣,而是率先沖仍站在江惡劍對面的男人開口。

“白少俠先不要沖動,我兩位師侄還在他們手上。”

剛一破開機關時他便一眼看見了所有人,對於祁九坤和昭蘇的到來,他明顯沒有放在心上,但看到陶恣和陶梧二人,卻有短暫的停頓。

似是意識到了什麽,不過很快又恢復鎮定。

此時音量拔高,卻仍不慌不急,只懇切開口。

“我兩位師侄被他們囚禁在此,還望白少俠能夠出手相救——小桃子莫怕,師叔定會救你們回去。”

魏珂雪說著話鋒一轉,突然朝陶恣說完,頓時讓陶恣一愣。

著實沒想到他竟當眾扭曲事實,陶恣愕然瞪著他如今陌生到令人發指的面孔,仿佛從未認識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