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棄犬

這位“白少俠”的話明顯在此刻針鋒相對的局勢裏猶如一柄突兀到來的兇刃,卻意外的纏繞著層層花枝,荒唐滑稽,驚得滿場鴉雀無聲。

江惡劍聞言也是一頭霧水,不知這突然冒出來的人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心下古怪間,竟一時無言以對。

不過他倒忍不住地飛快瞄了一眼身旁的司韶令。

可惜,司韶令臉上並無表情,除了與其他人無異的沉默,也沒有任何反應,平淡得甚至不如正抓耳撓腮以為自己聽岔了的陶恣。

但他依舊稍等了片刻,也不知在等什麽。

最後不得不收起那一絲多余的小心思,江惡劍眉頭微挑,沖面前始終鎮定的“白少俠”冷嗤一聲。

“聽你的意思,是想當我的天乾?”

江惡劍這更為直接的反問一說出口,周圍氣氛又是一緊。

尤其已有青崖盟的人皺眉開口阻止:“白少俠——”

“正是。”

然而對方輕飄飄的肯定落下,仿佛感受不到他人震驚,緊接著又意味深長地看著江惡劍道。

“你倒不必有何擔憂,我有辦法,讓你這副身體獨屬於我。”

“……”

江惡劍一頓,卻並不是由於對方露骨的言語。

而是對方顯然知道,他從天乾強行扭轉而來,沒有內腔,始終無法與人完全結契。

那該不會他有什麽法子,讓自己憑空長出內腔來?

也就有那麽一瞬的不切實際,江惡劍不禁幻想,若能與司韶令像普通夫妻一般結契,會否能讓司韶令對他回心轉意。

這種念頭卻也僅是一閃而過,更多的,是對方的話不知為何給他一種極為熟悉的森詭感,但又想不起曾在何處見過。

於是攏了攏思緒,江惡劍迎著對方眸底深邃,終又嘶啞回道。

“那你應是不知,我這條瘋狗,還有一個傳聞。”

“……”對方微一擡眸,像水波瀲瀲,糅了少許探究地等待江惡劍下文。

“凡是想要當我天乾的人,都被我殺了——”

說話間,不等話音落下,江惡劍已毫不猶豫地出掌,掌風驟掃起對方額前銀絲,卷著他那寒光戾閃的簪劍,一刹又破開沉寂,再次逼其與自己動手。

這人的來歷實在讓他心有不安,幹脆再試探他的武功,看是否能發現其他端倪。

只見對方倒沒有因江惡劍的突然發難而有絲毫不快,側身閃避之下,像一直眼含著笑意,任由江惡劍殺氣騰騰地接踵而來,霜袖翻飛,身輕如燕地與之周旋。

盡管他的簪劍未能討回,但那物本就屬於一招制敵的暗器,並不算是他的全部招式。

也就在二人一來一回地對峙間,掀起周遭層層栗烈,破空碎響密集傳來,江惡劍愈發心沉下來。

原來魏珂雪說得沒錯,這看起來分明像一張薄紙的白頭發怪人,功夫竟極為深厚。

趁江惡劍稍一走神,對方翩然翻起,身軀刹那旋入江惡劍眼底,一掌已不客氣震向他胸口。

江惡劍驚險橫劍相隔,未成想,對方又臨近陡變,掌心錯開鋒芒,如突然亮出利爪的鷹,直取江惡劍面門。

江惡劍自是偏頭避開,結果更出乎意料的,那人這一擊的目的竟也不在於此。

“……”

面色一滯,江惡劍頭皮倏地發麻,嫌惡不已地一瞥,果真看到自己緊握劍柄的手背上,正覆著對方幾指。

骨節細白如女子,像吹彈可破的豆腐。

雖下一刻便因江惡劍調轉劍光怒斬而松了去,但那軟綿冰涼,又刻意貼蹭過他皮膚的觸感仍難以立刻甩去。

偏卻隨著對方又發出微不可聞的輕笑,仿佛他們之間的招招狠辣,僅在為這一瞬的打情罵俏。

看得四周為討伐而至的一眾人更是各個面容鐵青。

唯有司韶令,這回從始至終都面無表情,眼紗遮擋下的灰眸如一潭靜止的死水。

相比之下,整個密室內臉色最為難看的,是魏珂雪。

眼前景象儼然不在他的計劃,可他緊盯那“白少俠”一舉一動,即使青崖盟的人已有極大不滿,卻沒有出聲阻止。

直到經過這一番纏鬥,江惡劍心知自己與對方難分結果,更除了能確定他所使功法絕不可能出自五派之外再沒有收獲,心情難免低沉地終是放棄,率先收了手。

卻沒想到,就在江惡劍猛翻身與對方拉開距離間,視線不經意的照去時,忽地看到對方一同落定後,被風灌起的袖口。

隱約捕捉到他小臂上的一片痕跡。

有黯紅盤旋,像是血字。

腦中驀地一動,有什麽似曾相識的情景一閃即逝。

卻還未等江惡劍深想,對方負手與他相望著,已再度開口。

“既是這般喜歡,那簪劍便送你了。”

“……”

“總歸你這個人,遲早是我的。”

江惡劍神情不受控制地微有扭曲,他不打算歸還簪劍,是擔心對方像之前一樣偷襲司韶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