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第2/3頁)
李羨魚月白的寢衣與退紅色的鬥篷邊緣漸漸被雨水打濕,顯出格外深濃的色澤來。
她終於挪不動步子,無力地在遊廊的坐楣上坐下,輕咬著唇瓣,望著廊下密織的雨瀑,
一撥撥的宮人回來,向她回稟,卻始終沒有半點消息。
李羨魚終於忍不住。
在又一撥宮人離開後,她的擔憂升到了頂點,本就霧蒙蒙的杏花眸裏湧上水意。
她看著檐下不住滑落的雨水,哽咽著問:“臨淵,今夜下那麽大的雨,母妃能去哪裏?”
臨淵沉默一瞬,啟唇道:“披香殿中的幾座偏殿都已遣人搜尋,很快便會有消息。”
李羨魚卻愈發擔憂而哽咽。
“母妃是不是走到披香殿外去了?”
“她現在的模樣,要是被金吾衛瞧見了,會不會以為她是刺客?”
“他們會不會——”
李羨魚說不下去。
她從坐楣上站起身來,轉身便要往雨地裏走。
像是要出披香殿去尋淑妃。
臨淵眼疾手快,隔袖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皺眉:“偌大的皇城,公主要去哪裏找她?”
李羨魚回過眼來。
廊前電閃雷鳴,大雨如瀑。
廊檐下懸掛著的數盞風燈也被斜雨打得東倒西歪。
微弱的燭光照在李羨魚的面上,映出少女面容蒼白,素日總是盈盈帶笑的杏花眸中此刻滿是水煙。有透明的水露順著她尖巧的下頜墜下,將領口繡著的幾簇銀盞花都打濕一片。
臨淵動作頓住。
這還是他第一次看見李羨魚落淚。
她在雨夜裏哭得這樣傷心,滾燙的眼淚斷珠似地落在他的手背上,像是要留下一道烙印。
臨淵劍眉緊皺,終是擡手,將手中的玉骨傘遞給她。
“臣替公主去找。”
李羨魚本能地接過,還未來得及啟唇,便見少年的背影已消失在大雨深處。
李羨魚不安地等著。
直至身旁的銀燭燈燈火燃盡。
雷聲隆隆,她望見少年冒著大雨向她而來。
他玄衣濕透,墨發滴水,手中卻牢牢抓著一人。
李羨魚抱傘向他跑去。
天地昏黑,雨落迅疾,如銀河倒瀉。
李羨魚踏水過去,將玉骨傘撐開。
隔著疾落的雨水,李羨魚終於看清臨淵身後那人的容貌。
正是她的母妃。
她來不及道謝,只將手中的玉骨傘塞給他,又解下自己身上的鬥篷披落在淑妃身上。
臨淵松開鉗制著淑妃的手,將傘面傾向她。
李羨魚則輕輕握著自己母妃的手腕,將她往廊上帶。
“母妃,雨落得這樣的大,我們先回去。”
淑妃得了自由,第一個動作,卻是想推開李羨魚,獨自往雨地裏跑。
趕來的宮人忙奔上前來,將她團團圍住。
淑妃神情絕望,在眾人手中劇烈地掙紮起來。
一道白電劃過天際,震耳欲聾的雷鳴聲裏,她淒厲地哭叫:“放開我,霍家哥哥還在等我。”
離她最近的陶嬤嬤臉孔煞白,含淚捂住了她的嘴:“娘娘,可不能亂說,可不能亂說!”
遠處的宮人們並沒有聽清。只是替李羨魚披上幹凈的鬥篷,簇擁著淑妃往回。
雷聲隆隆,大雨滂沱,將淑妃的哭聲湮沒。
臨淵並未多言,只是沉默地跟著李羨魚去了趟東偏殿。
待一切安置妥當,淑妃服藥睡下後,雷雨已停歇,東方欲白。
李羨魚雙手攏著身上的鬥篷,裏頭的寢衣早已濕透,發上也還帶著未幹的水意。
她臉頰微紅,一時沒有找出什麽合適的理由來。
最終還是蚊聲道:“我去洗沐了,你也快去吧。”
她頓了頓,輕聲道:“等會,我讓小廚房熬姜湯過來。”
臨淵頷首:“好。”
兩人在廊上分別,各自往浴房裏去。
李羨魚回來得晚些。
待她更衣回到寢殿的時候,天邊已是明光初現。
殿內的臨淵聞聲側首。見李羨魚攏著新換的鬥篷進來,烏緞似的長發新沐過,此刻還半濕著,柔順地垂在腰後。
兩人對上視線,李羨魚微微紅了臉。
她往窗畔的玫瑰椅上坐下,語聲輕柔地向他道謝:“臨淵,謝謝你替我找回了母妃。”
臨淵正拿布巾擦拭著墨發上未幹的水,聞言動作一頓,只是輕輕‘嗯’了聲,便又擡手,將半幹的墨發束起。
李羨魚反倒有些局促。
她小聲問:“臨淵,你沒有什麽想問我的嗎?”
她想,昨夜裏,臨淵一定是聽見了。
畢竟他的耳力那樣好,甚至都能做到聽聲辨位。
臨淵垂眼看向她。
他素來不是個好奇的人。
僅有的求知欲似乎都用在了李羨魚的身上。
而這件事,似乎與李羨魚緊密相關。
畢竟,當今的皇帝姓李,不姓霍。
這句話若是深究下去,興許藏著個殺頭的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