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4/5頁)

李羨魚忍住哽咽,低低喚了聲‘皇叔’。

她垂著羽睫,語聲很輕:“嘉寧有許多事想不明白。”

攝政王道:“你問。”

李羨魚將手探進自己寬大的鬥篷袖口中,從裏頭拿出兩張藏起的黃金面具遞過去。

一張是普通的黃金面具。

一張側面則有紅寶石鑲嵌而成的火焰紋路。

她低聲問:“皇叔便是明月夜的主人嗎?”

攝政王擡手接過,坦然承認:“是。”

隨著這一字落下,明月夜中的血腥殺戮似又重新回到眼前。

李羨魚握緊了自己的袖緣,面色愈發蒼白。

“皇叔,您為什麽要建立明月夜這樣的地方。您為什麽要——”

謀逆兩個字,她終究是無法出口。

攝政王道:“為了銀子。”

李羨魚輕愣了愣。

她慢慢擡起濕潤的羽睫:“皇叔很缺銀子嗎?”

她想,要是她早知道便好。

她一定會努力湊給皇叔。

“缺。”

攝政王道:“賑災,修河堤,興水利,籌軍備,哪樣不需要銀子。”

他濃眉皺起,鷹眸沉沉:“本王不去想法子讓那些一毛不拔的權貴們掏錢,難道,還指望著你那沒用的父皇?”

“等他喝完酒,睡完女人,建完宮殿,想起來給受餓受凍的百姓,穿不起甲胄的戰士撥銀子的時候。這些人早死絕了!”

李羨魚怔住。

她愣立稍頃,似是從這些話裏,找到了為皇叔脫罪的希望。

她擡起眸來,小心翼翼地問:“皇叔,其實您並不是想謀反的是嗎?是父皇誤會了您?”

她試圖想從皇叔那聽到。

這只是一場誤會。

是臨淵誤會了他,是父皇誤會了他。

攝政王注視著她,像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驀地撫掌,大笑出聲。

在這般陰冷的石室中,他的笑聲格外爽朗,像是在笑她的天真,也像是在笑曾經一腔熱血,赤心報國的自己。

“嘉寧,你的影衛,沒有給你看從明月夜中取走的賬冊嗎?”

攝政王神情冷靜,親自讓她認清現實:“最初的明月夜並不是這般。不過是個尋常的地下比武場罷了。只是這些年來,養兵,屯糧草,買軍備,明月夜裏賺得銀子,漸漸不夠填這個窟窿。便也唯有,另謀他法!”

只是未曾想,最終不過是成也明月夜,敗也明月夜。

最後讓皇帝倒戈的,便是明月夜中存放著的賬冊。

李羨魚聽他親口承認,卻仍舊是本能地搖頭:“皇叔,您已經是大玥最尊貴的攝政王了。為何還非要走上那條路。”

攝政王毫不避諱:“居於人下久了,總會想著更進一步。”

更何況,坐在王座上的,還是那樣一名昏聵的皇帝。

他的鷹眸驟寒,語聲也轉厲:“更何況,本王不反?誰來反?指望心慈手軟的東宮去弑父麽?還是——便這樣看著,大玥開國皇帝打下的基業,就這般在你父皇手中毀盡!”

李羨魚像是被這般冷厲而直白的話語重擊,面色愈白,踉蹌著往後退了一步。

攝政王見此,便也不欲多言。

便只是重新闔目,皺眉對她揮手,冷聲道:“話已問完,便趕緊回去,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李羨魚卻沒有挪步。

她的面色蒼白,指尖卻不由自主地輕握住自己腕間垂落的那串紅珊瑚手串。

珊瑚珠微涼而光潤,令她想起那名給她雕琢手串的少年。

他還未尋到自己的家人。

李羨魚艱難啟唇:“嘉寧還有一件事想問皇叔。”

她低聲:“皇叔,您知道臨淵的身世嗎?”

攝政王猛地擡眼看向她,眸光比方才更為淩厲。

“嘉寧,你越界了!這不是你該關心的事!”

他語聲落,不待李羨魚再啟唇,便厲喝出聲:“金吾衛何在!”

這雷霆般的一聲,令守在走道上的金吾衛張皇而回。

攝政王厲聲:“還不送公主回去!”

這名金吾衛是他曾經的舊部。

攝政王這一聲怒喝,金吾衛便是渾身一震,像是刹那間忘了身處何地,仿佛如今還在軍中,而眼前仍是那名軍法嚴明,憚赫千裏的主帥。

他眉心發汗,不敢耽擱。立時箭步上前,向李羨魚比手:“公主請回!”

李羨魚不知自己是怎麽走出宗人府,回到自己的披香殿中的。

在她的認知中,在她十五年所受的教導中。

謀逆必定是錯的。

是被寫進大玥律裏,不可饒恕的大罪。

可是。

難道讓百姓們饑寒交迫,將士們穿不起甲胄,讓公主們像是禮物一樣,被送到鄰國去。便是對的嗎?

她答不上來。

她心神不寧地走過廊廡,邁步進了自己的寢殿。

暖意鋪面而來。

李羨魚的思緒回籠。

她攏著自己身上還帶著寒氣的鬥篷,輕擡起羽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