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第2/3頁)

那晾衣杆上的分叉一下子頂住了雷槍,它橡膠的上半部分,阻止了導電到柏霽之手上,但也因為過熱冒起了黑煙。

他身形再次消失,淩厲的銳響在絳響頭頂處出現,他倒懸在空中,身子擰動如旋風,手中兵器又化作一把刺劍,刺向他顱頂。

而與此同時,宮理也追身上來。宮理與柏霽之曾經的默契,在刀球賽場上便可見一斑,這會兒他們不是以對方為對手,而是共擊一個敵人。

那如同鏡面般同步又互補的進攻,讓不想搞大動作的絳響一時也無法招架。

絳響的精神控制一向有效,這會兒卻對著白發女人根本用不出來。而他的瞬移卻被妖族少年類似的瞬移技能跟的如影隨形。

他也不是完全找不到破綻,但這二人織就了密如驟雨的攻勢。

妖族少年似乎研究過他當年的很多大比,對他的慣用手和出招習慣了如指掌;而白發女人則是看出了他的要害,她一直試圖去斬落他身上的花苞與手中的蘋果。

絳響煩了:“方體到底派了個什麽隊伍來!”

他不想跟這兩個年輕家夥纏鬥,先解決水母才是此行的最終目的!但這倆人顯然不給他離開的機會,絳響瞧見少年青色的狐狸尾巴,忽然想起自己聽說過的傳聞,笑了:“原來是你,古棲派的小少爺,暨香兒的最後一個孩子。”

柏霽之動作陡然一頓,卻愈發狠厲:“你認識我母親?!”

絳響臉上浮現了意味深長的笑容:“認識?算不上,但我知道一些古棲派的事。”

宮理擡手就朝絳響刺去:“聽他媽的在這兒胡說八道,那副村口老太太納鞋底聊村口王麻子能幹多少炮的嘴臉!”

絳響被罵懵了:“……”

柏霽之迅速清醒,絳響心裏暗罵一聲,故意去做出失手的狀態將蘋果從手中滑落。

在蘋果掉落並睜眼的瞬間,柏霽之攻向他,宮理攻向蘋果,二人動作被定在空中!絳響卻迅速瞬移離開,並身上生出一根藤蔓,一把接住了差點就落在地上的蘋果,拽走了——

靠!宮理暗罵一句。

絳響幾個快速瞬移,直沖向那落在落葉泥土之上苟延殘喘的水母。

左愫不知道什麽時候半跪在水母身側,似乎提筆要寫字。絳響無所謂她會不會跟著死,反正在春城的都是死路一條——他手中血色雷槍正要給它致命一擊,卻忽然聽到了一聲清透的滴水聲。

像是在天地間,又像是在耳邊,像窗前午睡的人被一點秋雨落在額上,像禪修於廣廈中的入定僧捕捉到屋檐的雨滴墜落!

絳響轉過臉去,震在原地。

灰色的樹林仿佛遠去,腳下升起一片不辨真偽的薄水。落葉與泥土沁入水中,眼前,腳下只有一片如鏡的水影,半輪月沉在天水相交之處。

左愫半垂著眼睛,空中已然一行詩句飄飄搖搖而起:

[明月如霜,好風如水,清景無限。]

荷葉荷花升出水面,如幻影如夢景,時而有魚兒躍出水面,攪動出清透的水聲,落回水下。

仿佛這裏不是遍布汙穢與死亡的春城,而是他童年的夏夜……

[曲港跳魚,圓荷瀉露,紞如三鼓,鏗然一葉。夜茫茫,重尋無處。]

絳響終於注意到半跪在水母身側的左愫,她半闔著眼睛,一只手捧著一冊破舊的寫滿亂字的冊集,另一只包滿創可貼的手拈著毛筆,在空中練筆勾痕,寫下浮空的詩篇。

她擡筆淩空繼續寫道:

[天涯倦客,山中歸路,望斷故鄉心眼。燕子樓空,舊人何在。]

這是……字場。

這是左桐喬年輕時作為曾不起眼的字科修真者,自造的以情為念,以詩詞為天地的“字場”,在字場之中便是他的“境界天地”。

他曾說,這世界有形有意,漢字亦有形有意。

這特殊的文字卻並不需要為世界上所有事物、情感都誕生一個與之相關的字。

而是以無數字與字的連接,詞與詞的共鳴,去盡力描述那些含混的、微妙、相似又不同的事物與情感。

越是盡力描述,越是誕生千萬的隔閡;越是表達,越是有“你也如此這般”的理解,傳遞數千年人們的情與恨,痛苦與哲思。

字的傳承,這些意象的靠攏,震顫著的橫豎撇捺的組合……就像是古今的思惘也在震顫著靠攏。這其中蘊含的力量,在筆下而迸發,千萬情的共鳴,鋪就字場的天地。

左愫指尖微微顫抖,捉筆不停:

[古今如夢,何曾夢覺,但有舊歡新怨。]

筆落,境成。

此刻左愫以舊詩自表,造就了這一片意象的字場。她曾聽說過左桐喬講來“字場”之用,但她是連字形拆分組合都還用不好的初學者,左桐喬也並未強求她學習。

他總說:“如今想學,也是學不好的罷。若非一顆心盈滿愛與淚,浸淫諸多不舍痛苦迷惘歡喜,若不能貫通禪意玄思的人生空幻,字場也頂多化用些少年意氣豪放舒朗的詩句。而對於那些自有漢字以來就有的濃情,這片土地和河流都是被他們筆墨洇透的紙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