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從西次間書房往東次間內室只堪堪幾步距離, 二人生生走了兩刻鐘還多。

沈瑤這個時候意識到了男女力量的懸殊,謝欽一手穩穩托住她,另外一只手掃除各種障礙物, 門庭被卷進來的風雨濕了一片, 四處散落著碎地的瓷片, 好不容易熬到拔步床前,兩抔綿厚的柔軟被擠得不成樣,交疊的身影隨同簾帳被掀起雙雙倒下。

暈黃的燈芒從簾外潑了進來, 她雙頰紅透似暈開的胭脂, 簾帳翻湧,如流煙般傾瀉,渲出一室旖旎。

她如上回那般雙手勾著他脖頸不肯撒手,俏生生道, “不要丟下我....”眼底水光泛濫, 蓄在眼角像是滑下來, 謝欽喉結滾動,再次確認眼前的她沒有醉, 眼神也格外明晰,雪亮雪亮的, 跟要吃人似的。

他緩緩勾了唇, 懸在她上方沒動。

沈瑤不知他何意,白玉般的修長如藤蔓似的纏上去,將人勾下來,將欲釋放出。

身後簾帳徹底掩上,兩道糾纏的呼吸就這麽擠進暗黑的空間裏。

起先是很難的, 兩個人身形差距過大,她無法接受。

濃黑的墨發鋪滿整個枕巾, 她雙眸酡紅,跟個嗷嗷待哺的小狐狸似的直勾勾望著他,渴望又不敢,謝欽下了一股狠勁,沈瑤咬破了他的唇,極致的痛苦漫過額尖,她險些呼吸不過來,雙手推他。

謝欽順從得退開。

沈瑤疼過後又纏上來,眼底布滿委屈和懊惱,似埋怨他。

她什麽都看不見,唯有他緊繃的下顎,流暢而清晰地在她眼前推拉。

他緊盯她濕漉漉的眸,蹙緊的眉尖,紅紅的鼻骨以及暈紅的唇,不放過她一絲一毫的表情,他要將她所有感受與反應牢牢掌控在身下,他不敢全進,也不敢盡全力,總歸在她滿意舒適又不會過分難受的程度便停止。

他明目張膽地看著她芙蓉般妖嬈的面頰,看著他的妻。

這輩子他像一頭冷血的孤狼在廟堂之巔縱橫捭闔,不計名利,不懼生死,刀槍不入,水火不侵,行事從來強勢而幹脆,唯獨在這麽一個人面前,事事由著她。

在這雨後的轉角,取悅她。

烏雲過境,雨勢徹底停歇。

黎嬤嬤坐在廊角的錦杌打了個哈欠,側耳細聽裏面的動靜,已風平浪靜。

她長長籲了一口氣,也露出由衷的笑意。

傍晚碧雲淋了雨著了些涼,早早回後面廂房歇息去了,院子裏僅有謝欽的人在伺候,除了灶上兩個粗使婆子,其余五人均是年輕的小丫鬟,黎嬤嬤將人全部打發走,僅安排婆子燒水悄悄擡入浴室,便獨自守在廊角。

用過一次水,這是第二回 ,等到浴室停當,她也可以去歇著了。

悄悄從夾道繞去後院的後罩房,兩個婆子已靠在門框打瞌睡,瞥了一眼角落裏的更漏,子時剛過,折騰得可真久呀。

她走過去輕輕將人給推醒,悄聲道,

“屋子裏亂著呢,隨我進去悄悄收拾了。”

婆子立即驚醒,抹了一把嘴,凈了手紛紛跟在黎嬤嬤身後摸進了正院,黎嬤嬤嘴裏的亂自然指的是西次間,明間至東次間的內室外。

她留下兩名婆子在外頭收拾,自個兒趁著謝欽抱著沈瑤去浴室的空档,連忙將拔步床給換了新。

熟悉的一點紅伴隨著糜亂的水痕,瞧得黎嬤嬤這個老婆子都是耳根一熱,上回沒細瞧,果然這才是真的落紅。

被褥往旁邊一扔,床單皺巴巴地被拽得不成樣子,可以想象戰況有多激烈。

爺雖是文官,卻不是一般的文官,他常年習武,風雨無阻。

就夫人那軟綿綿的身子夠他折騰幾回?

抱起淩亂的床單薄衾,又將地上散落的薄紗裙衫全部給撿起,一股腦子塞去外室的簍子裏,東墻腳下的高幾被推得東倒西歪,幸在沒擱花瓶,否則碎了一地可難收拾了。

黎嬤嬤手腳麻利將內室與東次間外給收拾幹凈,最後砌上一壺溫茶進來,悄悄退出去了。

屋子裏靜悄悄的,四籟俱靜,雲破月初,照得滿室空明,一切均已復原,仿佛方才這裏什麽都沒發生。

翌日晨起,謝欽在尋常起床的時刻醒來。他看向歪在他肘窩裏睡得正香的妻子,朦朧的光色裏,沈瑤白皙的俏臉殘存一抹嫣紅,不知是夢到什麽,眉心微微起皺,謝欽撫平了她眉心的不安,輕輕下了床。

昨夜一場大雨洗過空氣塵埃,蒼穹一片明凈,東邊天際露出一絲魚肚白,時辰還早,他如往常先去庭院習練片刻,汗水淋漓回了書房,稍稍梳洗換了幹凈的衣裳,天色剛亮,他來到書案後坐下。

他面色平靜,雙目靜若無瀾,靜靜地在書案後坐了一會兒,感受了心底片刻的安寧,隨後拇指往底下機括一按,一個小匣子彈出,露出一張紙箋。

正是數月前,沈瑤在茶樓寫給他的契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