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死鴨子嘴硬(第4/4頁)

大約過了一刻鐘,一身玄色龍袍的蕭青冥姍姍來遲,身後儀仗華蓋雖從簡,卻不失天子威嚴。

眾人行禮間,文人們隱晦地交換著眼神,大有隨時要開口理論的架勢。

“在座諸位有許多飽讀之士,不知可否為朕解惑。”蕭青冥將眾人神色盡收眼底,略笑了笑道,“‘曰肅,時雨若;曰乂,時旸若’何解?”

皇帝拋出的問題出乎眾人意料,文人中隱隱有人發出隱晦的嗤笑,據說皇帝從前沉溺享樂,不上課也不上朝,沒想到如此不學無術。

片刻,國子監一位頭戴方巾的年輕讀書人走出來,清了清嗓子,躬身道:“此句出自《尚書·洪範》,說的是天氣時有晴天,有時雨天。”

“所謂,‘雨旸時若在仁君,鼎鼐調和有大臣’,意在告誡君王,天子施政態度能影響天氣的變化。要求天子施行仁政,國家自然風調雨順。”

年輕人今日為了在天子面前留下一個好印象,頭發梳得一絲不苟,就連身上的青衫都熏過熏香,侃侃而談間,自信滿滿,立刻博得不少贊譽的點頭。

蕭青冥微笑看著他,頷首道:“原來如此。”

年輕人忍不住露出一絲自得之色,正要多說兩句,卻聽皇帝話鋒一轉:

“朕卻以為,純屬無稽。”

年輕人一愣,臉色有些掛不住,周圍文人更是嘩然。

國子監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先生走出來,雖低著頭,抿直的嘴角卻十分不滿:“陛下請慎言。千百年來,歷朝歷代都以儒學治國,陛下豈可對聖人之言出言不遜?”

蕭青冥神色自若:“朕並非對聖人出言不遜,聖人分明只說了,天氣有時候下雨,有時候晴天,這分明是一句廢話。”

“至於雨旸時若在仁君一類說辭,更是後人附會,拿聖人之言為自己貼金。”

周圍議論的聲音越發大了,文人們的神色越來越不滿,“荒謬”、“不學無術”、“有辱斯文”之類的詞匯斷斷續續傳入耳中,蕭青冥充耳不聞,只稍一擡手。

書盛擺了擺拂塵,命小太監們將準備好的東西擺出來。

廣場中央擡來一張桌子,桌上有一只琉璃碗,一小盆碳爐,一塊書本大小的琉璃片,還有一碗冰塊。

眾人不明所以地看著,小太監將碳爐點燃,立刻冒出一層藍黃的火焰,琉璃碗中盛滿了水,被架在碳爐上燒著。

琉璃片被斜掛著,吊在在琉璃碗的斜上方,冰塊用絲綢包裹,置於琉璃片上方緊緊綁在一起。

眾人看得莫名其妙,皇帝大張旗鼓地帶著他們過來,就為了看他燒水不成?

唯獨人群之外的喻行舟,眼中忽而劃過一絲明悟,他想起那天蕭青冥說要與他打賭,在眾人面前證明自己的觀點,莫非竟是用這種辦法?

很快,琉璃碗中的水被加熱至沸騰,滾滾冒泡,升騰而起的白色霧氣立刻撲向上方的琉璃片。

灼熱的細霧甫一接觸到冰涼的琉璃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凝結成密密麻麻的小水珠,倒懸在琉璃片底部。

水珠越來越密,越來越大,不多時,便順著傾斜的琉璃片淅淅瀝瀝落下——如同一簾微小的雨幕。

嘈雜的四周逐漸安靜下來,有人瞠目結舌,有人眉頭緊皺,有人苦思冥想,有人依舊不屑一顧。

蕭青冥一一掃過眾人的臉,淡淡道:“所謂雨,不過是空中的水汽預冷自然凝結的現象,與君主如何治國毫無關系。”

他骨節分明的手指在琉璃片上屈指一彈,發出一聲輕鳴:“這樣的‘雨’,任何人都可以施布。”

人群安靜一會,又傳來竊竊私語的聲音,方才的年輕人鬧了個大紅臉,支支吾吾說不出話,有些人想反駁,又一時找不到措辭。

還是國子監的老先生梗著脖子硬杵在原地,對這些小把戲充滿了不屑,硬邦邦道:“不知陛下從哪裏學了一些旁門左道,這依然不能說明聖人之言有謬誤。”

蕭青冥彎了彎眼角,嘴角一線似笑非笑的弧度。

“沒關系,朕這就帶諸位,開開眼界。”

作者有話說:

喻:?我那個上課打盹看話本的調皮學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