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第2/3頁)
姜肆說是:“他的醫術比起方師要精進一些,有些地方我看不明白,得把書找出來看上一遍。”
她面前放了厚厚的一疊紙,有些上頭已經寫了很多的東西,密密麻麻,字寫得又小,看著都眼暈。
“回頭叫梁安幫你把這些紙頁都合訂起來,省得你弄丟了。”
姜肆正看得入迷,隨口應了一聲,又說:“我備了梅花香餅。”
以前的薛準最喜歡這個,姜肆特意去學過。
薛準卻不急著去吃,而是微微偏頭看著她。
只有幾分熟悉的容貌,可他分明能感受到這具身體裏裝著的是他熟悉的人,熟悉得讓他忍不住安心。
這幾日他的頭疾很少再犯,連宋院正都說他的身體情況奇異得開始好轉,他找不到原因,但薛準知道,是因為根結在慢慢解開。
他的病是因為姜肆的死,是因為那些兄弟們在他心中種下的果,是他的畏懼,是他的不敢忘和反復折磨。
現在,因為姜肆的重新回來,因為她的一句不後悔,他的心結在慢慢地解開。
心結一解,他的病自然會慢慢痊愈。
姜肆是他的靈藥。
他的手忍不住擡起,想要放到姜肆的肩膀上,想要摟住她,如從前一樣——但不知為何,他的手懸在半空,遲遲不敢落下。
他微微詫異,卻在看見姜肆的側臉時有些恍然。
姜肆現在還很年輕。
烏鬢雲髻,粉面桃腮,沒有一處不彰顯著她的年輕。
她一擡頭,薛準便能看到她的睫羽像是棲息的蝶,展翅欲飛。
他擡起的手,慢慢放下了,收回到自己的身邊,微微蜷縮著。
姜肆見他半天沒動靜,展眉問:“怎麽還不動?”
薛準下意識地露出笑:“馬上就去。你等會還出去麽?”
姜肆不知他心底百轉千回,頷首:“今天要去恒王府給青青復診,晚上雲霧留我坐席,興許不回來,等你吃完餅我就走了。”
薛準低聲說好。
他從和姜肆緊挨著的坐墊上起來,去桌邊上找到了那碟子梅花香餅,小小的一個,有著梅花的香氣。
“這會兒沒有新鮮梅花了,用的幹的。”姜肆仰起臉笑,“許久沒做,或許生疏了,你嘗嘗是不是還是以前的味道。”
軟和的梅花餅入口,甜卻不膩,唇齒間隱約有梅花香氣。
這個味道,薛準已有二十年未曾嘗到。
他擡頭把眼中的熱意逼回去,復又低頭,挑了一個離姜肆不遠不近的位置坐下,將那碟子梅花香餅一口一口吃了個幹凈:“還是從前的味道。”
姜肆眨了眨眼睛。
她不太明白薛準為什麽忽然坐得離她那麽遠了,但很快又將這件事情拋在腦後,把手底下寫好的紙張晾幹疊在一塊,雙手一推,站起來,看看天色:“該出門了。”
薛準便把她送到門口,錯眼間看見方清詞正站在殿外候著,像是在等姜肆。
五月雪毬玉團已經開敗,只剩下了零星幾朵,也不似從前豐腴、花大如鬥,只剩幾個合攏著的花苞,嵌在郁郁蔥蔥的綠葉之間,看著好像還是春天,實則已經入夏了。
聽見動靜,方清詞微微回頭,指尖還撚著一朵半開的花。
霽月光風。
正是最好的年紀。
薛準心口泛起一絲微不可查的苦意,卻並未表現出來,他把姜肆送到門口,看著她拾級而下,慢慢走到方清詞的身邊。
方清詞也看見了薛準,朝他一拜,然後對姜肆說:“走吧。”
姜肆點頭,順勢把自己看書看到的不明白的那部分拿出來,挑揀著比較重要的詢問方清詞。
慢慢的,人走遠了,只剩兩個背影。
薛準久久地站著,一言不發。
方清詞攜著姜肆,一邊替她解答,一邊隨口一問:“陛下怎麽親自送你出來?”
姜肆沒回答。
她覺得這事兒沒必要交代得一清二楚,方清詞從前也並不認識她,於是找了個理由:“陛下自己也有事,我們只是一道兒出來的罷了。”
方清詞不置可否。
以他的聰明,並不會發覺不到薛準眼中的情緒,更何況他把姜肆送出來的時候分明還隱隱落後半步。
只是姜肆不說,他覺得此事或許涉及了她的隱私,不願意回答也正常,左右他只是教授醫術的人,不該過多摻和。
便點頭:“知道了。”
他將手裏那朵玉團小心地放進隨身攜帶的藥箱裏,藥味混著香味,微微發澀,苦中帶香。
姜肆說:“沒想到師父愛玉團。”
“玉團可入藥,清熱解毒,夏天到了,常備不是壞事。”
姜肆啞然,他還真是個實用主義,半句也不離醫:“其實我挺好奇的,方師以儒道聞名,怎麽師父偏偏學了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