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第3/4頁)

“您千萬當心,這地上全都是泥……”說著,那位侍從便伸手想去扶文清辭。

“不必。”太醫擺手拒絕。

殷川大運河岸邊的泥漿,頃刻間便飛濺上了文清辭的衣擺。

可是略有些潔癖的他,今天卻連眉毛都沒有多皺一下。

文清辭像是沒有看到周遭環境一樣,踩著滿地的汙泥,走到了躺在地上的纖夫身邊。

文清辭看了他一眼,轉身對跟著自己一道從船上下來的人說:“先扶他們起來,找一個幹凈的地方放下來。”

“是……”衣著光鮮的侍從,不情不願地將人擡起,放在了岸邊的青石上。

他們不懂文清辭這一次又要做什麽。

但這一次,心中的疑惑,並沒有維持太久。

他們剛將人放下,文清辭也跟著走了過來。

接著,意料之外的一幕發生了……

一身月白的太醫像是沒有看到這些纖夫身上沾的汙泥一般。

他直接伸出手指,輕輕地抵在了對方的腕上。

……文清辭這是在給那纖夫診脈?

眼前這一幕,令跟他一起過來的侍從,全都愣在了這裏。

太殊宮裏的人,誰沒有聽過“文清辭”這三個字?

所有人都知道,他很受皇帝器重,日常的工作,就是給九五至尊診脈、看病。

甚至於文清辭除了“太醫”以外,早已經是正三品的翰林了——這可是高官中的高官!

然而今天。

他竟然給這群纖夫看病?!

跟在文清辭背後的人,不由重重地眨了眨眼,以確定自己眼前這一幕到底是不是幻覺。

雖然侍從們已經將人放在了大青石上,但是診脈的時候,文清辭還是無法避免地俯下了身。

原本一塵不染的月白色上衣,現在也處處沾滿了泥汙。

可這非但沒有使他狼狽,反倒更襯得文清辭眉間那顆朱砂耀眼奪目。

……他就像從天上走下來的人似的。

這一幕,全落在了謝不逢的眼中。

恍惚間少年竟覺得……就連殷川大運河不休不歇的波浪,都隨著文清辭的動作一道和緩了一些。

太醫並沒有因為他病人身份的低微,而產生分毫懈怠。

文清辭仔細整過脈後,從藥箱裏取出一個木質聽筒,放在了病人的胸肺處——這是他自制的聽診器。

仔細聽了一會,他終於把手中的東西重新放回了藥箱,接著飛快地寫起了藥方。

從始至終,文清辭一句話也沒有多說。

那些纖夫雖然還不清楚他具體的身份,但這並不妨礙他們看出文清辭的意圖。

“咳咳……這位太醫大人,”其中一個狀態稍微好一點的纖夫努力發出聲音,“不,咳咳……不必這麽麻煩了。”

聽到這裏,文清辭終於放下了手中的筆:“為何?”

他不由抿緊了唇,臉上慣有的微笑,也不知在什麽時候消失不見。

纖夫們雖然不懂什麽“醫術”和“急救”,但卻有經年累月留下來的常識與經驗。

這些纖夫上岸之後,同伴立刻將他們肺部的大部分水擠壓了出去。

這年代無法做外科手術,但是文清辭開的藥都是清肺和防感染的,只要好好吃,也不必像他們說的那樣只能等死。

聽了文清辭的問題,剛才說話的纖夫不由笑了幾聲,接著略帶無奈地一邊咳嗽一邊說:“咳咳……咳,這藥方你寫了,我,我們也買不起啊。”

文清辭握筆的那只手隨之一頓。

他穿書之後,身邊的人都是達官顯貴。

以至於文清辭差點忘記,這個年代的大部分人,都是看不起病、吃不起藥的。

“沒有關系,”文清辭重新提起筆,他淡淡地笑了一下說,“我再寫幾個醫館的名字,你們憑著方子,直接去取藥便可。”

——他將神醫谷下的幾個藥館名字寫了上去。

原主當初研究水疫的時候,也是這麽做的。

文清辭的話,不止讓這幾個躺在石頭上的纖夫愣住了,甚至周圍所有人都將視線落在了他的身上。

這裏瞬間鴉雀無聲。

“好了,去我寫的地方取藥便好……再遇到這樣的情況,也是如此。”文清辭將手裏的藥方,交到了那個領頭的纖夫手中。

方才滿臉麻木的纖夫,在接過藥方的那一刻,手竟不受控制地抖了起來。

“——草民謝太醫大恩大德!”說完這句,便“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直到膝蓋被地上的石子劃痛,他才敢確定眼前這一切不是做夢。

真的有宮裏來的太醫,給他們這些纖夫看病了!

……甚至於他還將藥費一道負擔。

想到此處,纖夫立刻磕起了頭。

身為一個現代人,文清辭始終不習慣被人行禮。

見此情形,他連忙向後半步,叫人將地上的纖夫扶了起來。

但周圍聽到文清辭話的人,豈止是這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