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第4/4頁)

文清辭的心忽然重重一墜,連推開謝不逢的手,起身離開龍塌的事情都忘了個一幹二凈。

謝不逢娶了自己的“棺木”。

不娶妻,不生子。

這一切早就在暗地裏擺在了台面上。

但直到看到這份詔書,文清辭方才清清楚楚的意識到,謝不逢究竟有多認真。

……原來最近一段時間,側殿的熱鬧是因為這件事。

文清辭的語氣有些震驚。

謝不逢卻和他截然相反。

他沒有正面回答文清辭的問題,只是開口認真糾正:“是‘衡王’。”

自己沒有後妃,哪來的二皇子?

末了淡淡地說:“謝觀止雖然有些……稚嫩,但是做個守成之君,還是夠格的。”

謝不逢話說一半,停頓了半晌,才找出一個相對合適的詞。

但文清辭卻猜出,他真正想說的八成是“有點缺心眼”一類的。

謝觀止的個性,從他過去壓根不懂得“中庸”,完全不隱鋒芒,差點給自己招來大禍上便能看出一二。

“經歷廢帝之事,朕想他應該也成熟了不少。”謝不逢說。

文清辭緩緩點頭。

被父親背刺,差點丟了性命,且在皇寺裏禁閉幾年。

謝觀止再怎麽說,都會不像從前那樣稚嫩了。

這對他做皇帝來說,或許是一件好事。

謝觀止性格中有仁慈的一面,並不適合應付亂世,但的的確確像謝不逢說的那樣,適合做一個守成之君。

說著,謝不逢忽然將桌上的奏章翻了開來。

文清辭隨著他的動作向下看去。

——這封奏章上密密麻麻地落滿了朱批,但並不是謝不逢的筆跡。

“……這些字,是衡王殿下寫的?”

謝不逢緩緩點了點頭:“朕去漣和的這段時日,便是由他代掌雍都、監國理政。”

他一邊翻看手中的奏章一邊說:“謝觀止的表現,的確不錯。”

文清辭攥緊了手心。

謝不逢去漣和的時候,帶了一批人馬。

彼時鼠疫事態緊急,每天忙得要命,完全沒人有空提到這些。

更何況謝不逢是隱藏身份,裝作巡官去的那裏,未免身份暴露,太醫們更是刻意回避了相關的話題。

因此直到現在,文清辭才知道,謝不逢竟然讓謝觀止監國……

這並不是開玩笑的。

——他在離開雍都之前,為這整個帝國,尋好了退路。

“所以…陛下是懷著可能會……”

文清辭猶豫了半天,都無法將“死”字說出口。

謝不逢輕輕點頭,用下巴蹭了蹭文清辭的額頭。

“對,”他輕聲在文清辭的耳邊說,“朕自是做好了一切準備。”

是啊,謝不逢怎麽會不知道漣和有多麽危險?

他是一個上過戰場的人,自是清楚黃泉路上,是沒有什麽身份地位之分的。

時疫並不會因為他是天子,就將他放過。

文清辭忽然轉過身,向謝不逢看去。

溫暖的燭火,在漆黑的眼瞳中遊動:

“若是陛下猜錯,我壓根沒有在那裏。或是我真的早就死了……陛下去到那裏後,該如何?”

文清辭到現在都不知道,謝不逢是靠什麽找到自己的,又有多麽確定,自己就在漣和。

聽到身邊人的話,謝不逢的心忽然生出一陣刺痛。

他發現,哪怕文清辭好好活了下來,甚至現在就坐在自己的身邊,自己仍不敢去想“文清辭真的死了”的這個可能。

龍塌巨大,可坐可臥。

謝不逢緩緩地將文清辭抱在了懷中,任由他的腳踝,搭在盤龍之上。

意識到自己踩著什麽後,文清辭立刻緊張了起來,並不由自主地掙紮起來。

謝不逢輕輕吻文清辭的額頭,並沒有理會他的要求。

“那便正好。”

“……正好?”

“那朕便正好可以去尋你了。”

謝不逢忽然伸手,將玉簪自文清辭的墨發中抽了出來。

刹那間,黑發如瀑,披散在他的肩頭。

燈火下,他的五官愈發脆弱、精致。

“都說人死時,是被最親近之人帶走的……若愛卿真的走了,那豈不是你來接朕?”

謝不逢緩緩地笑了起來,他的語氣裏,竟帶上了幾分向往與期盼。

“到那個時候,朕定當緊緊地抓住愛卿的手,下一世投胎,也要與愛卿投到一處。”

但還好,還好文清辭還活著。

還好自己不必等到下一世……

謝不逢將細碎的吻,落在了文清辭的額間。

懷中人的腳,自龍塌邊蹭過。

意識到自己踩著龍身後,文清辭終於再次想起了掙紮:“——陛下,放臣下來。”

但下一刻,懷抱著他的謝不逢,目光突然變得無比幽深,呼吸也亂了一瞬。

反應過來什麽後,文清辭忽然定在了原處,一動不動,停下了所有的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