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水榭外的程明月瞬間收住了步伐,陷入了一種進退兩難的境地。

四周一片死寂。

大皇子有意中人並非什麽秘密,一時間,不少人把目光投向了蕭鸞飛。

“不行。”柳皇後的聲音瞬間變冷。

蕭鸞飛的心頭頓時如同被針紮了一下般,一陣輕顫,低下頭,不言不語。

柳皇後側臉柔聲道:“皇上,澤兒的親事,臣妾還在看呢。”

就算不是程明月,也還有燕國公府、清陽長公主府或者徐首輔家的姑娘。

絕對不可以是武安侯府的那個蕭鸞飛!

“母後,為什麽?”唐越澤擡頭看向了柳皇後,兩眼寫滿了不甘與受挫的情緒,整個人繃得緊緊的,“兒臣對她真心相付,就像當年您和父皇一般情投意合。”

“為了父皇,您委曲求全地等了那麽多年……”

唐越澤實在不明白,照理說,他的母後應該是最能體會他的人才對,她與父皇等了那麽多年,一直等到父皇登基,才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

他只想動之以情地說服皇後,卻沒注意到旁邊的皇帝變了臉色。

皇帝的一只手緊緊地攥著折扇的扇柄,手背上凸起根根青筋,眼底隱約透出了難堪之色。

長子的寥寥數語讓皇帝想起了一些陳年舊事。

當年為了得到衛國公府的相助,他不得已才娶了那個女人。

哪怕他如今貴為九五之尊,一國之君,坐擁天下,可衛國公依然在他的頭頂作威作福。

旁人依然會說,是衛國公護住了大景的半壁江山,沒有衛國公,他這個皇帝連這把龍椅都坐不穩。

皇帝的臉色陰沉得如同鐵板一塊,冷冷地打斷了兒子:“閉嘴!”

“你的婚事自有你母後做主,不用再說。”

皇帝低沉冷硬的聲音聽起來壓迫感十足,不容置喙,其中的怒意顯而易見。

周圍的低氣壓使那些宮女內侍全都噤若寒蟬地低下了頭。

唐越澤梗著脖子迎上皇帝逼人的目光,不肯退也不願退:“父皇,兒臣不願,兒臣只想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皇帝與柳皇後夫妻恩愛,大皇子是兩人唯一的兒子,皇帝打小寵他,時常把他抱在膝頭,哄著玩耍,甚至在他三歲之前,每晚都和帝後睡在一塊兒。

到了開蒙的年紀,皇帝更是手把手地教他識字讀書習字,騎射禦劍,哪怕在禦書房處理政事,也不避著他。

因為這份偏愛,唐越澤素來對皇帝只親不畏。

皇帝的臉色又沉了三分,目光陰沉地盯著兒子的眼睛,太陽穴上的青筋一抽一抽。

他擡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氣氛因為皇帝父子的對峙變得愈發緊張。

蕭鸞飛死死地攥緊了帕子,指尖發白,皇帝的反對無異於重重地往她臉上甩了一巴掌,告訴她,她不配!

“皇上息怒,”頭戴三山帽、身穿一襲藍色蟒袍的高安適時地勸道,“您不是常說,大皇子殿下少年意氣,一片赤子之心嗎?”

其實皇帝後面還有一句話:大皇子像朕。

高安察言觀色道:“殿下生性率直,對皇上一片孺慕之心。”

被高安這麽一勸,皇帝也想起平日裏對這位皇長子的重視與寵愛,而且,長子越是像他,無論是容貌還是性情。

人少則慕父母,知好色則慕少艾。這也是人之常情。

皇帝怒意漸緩,神情也平復了些許,淡淡地揮了揮手:“阿澤,這件事以後再說。”

他稍微給了一點余地,當作安撫長子。

“父皇……”唐越澤不想錯過這個機會,眸子裏迸發出孤注一擲的情緒。

柳皇後心下一驚,趕緊打斷了兒子:“阿澤,母後有些胸悶,你去給母後取一下護心丸好不好。”

區區護心丸哪裏需要勞煩堂堂大皇子,任誰都能看看出皇後這是在給大皇子台階下,試圖緩和父子間的關系。

鄭姑姑在柳皇後的示意下,輕輕地拍了拍唐越澤的胳膊,用眼神示意他別再和皇帝犟下去了。

唐越澤的薄唇緊抿成一條直線,沉默了半晌,終於恭聲應諾:“是,母後。”

三個字壓抑著心頭的不甘。

唐越澤又揖了一禮,就退出了水榭。

他一走,這裏的氣氛自然而然地緩和了下來,眾人面面相覷。

蕭燕飛的手指漫不經心地在茶盅的浮紋上緩緩摩挲著,冷眼旁觀著。

在方才這短短半盞茶功夫,她看到了大皇子的迫切,也看到了蕭鸞飛的難堪,更看到了高安在皇帝面前的地位。

高安很得皇帝的信任,他一句話抵旁人十句百句,不過是寥寥數語就讓皇帝冷靜了下來。

也難怪高安膽大包天到敢跟一個侯府開口要人,哪怕只是一個庶女,他倚仗的不過是皇帝的寵信與看重,才會令他膨脹至此!

氣氛雖然緩和,但空氣還是有些沉悶,眾人依然不敢大聲說話,只默默地喝喝茶、吃吃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