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第2/4頁)

她巴掌大小的小臉一片雪白,眼睛更是瞪得渾圓。

夏風倏然吹起,周圍庭院裏的花木婆娑起舞,簌簌作響。

明逸心臟一顫,警惕地看了看周遭的那些花木,總覺得那裏隱藏著一些他肉眼看不到的“東西”。

“被鬼纏住了吧……”

這句話不停地在明逸的耳邊縈繞,揮之不去,失魂落魄。

知秋唇角幾不可見地翹了翹,輕輕一揮袖子,悄悄地往明逸的袍角上拍了一些白色的粉末,跟著就調轉頭飛似的跑了,一溜煙就沒影了。

而明逸毫無所覺,將自己的左臂捂得更重了,衣袖上的血漬還在不斷地暈開,擴大……

盛夏燦爛的陽光被層層疊疊的樹葉過濾,在他慘白如紙的臉上投下了一片斑駁的光影,襯得他的神情格外的陰鷙。

明逸緊緊地咬著後槽牙,雙腳像是被釘在了地上,一時動彈不得。

明明此刻陽光燦爛,天氣炎熱,和風習習,但明逸卻絲毫感覺不到一點暖意,後背不知何時沁出了一大片冷汗,浸濕了中衣,仿佛他又回到了去年,回到了北境的那個井底一樣,陰冷,潮濕,孤獨。

井底的那幾個夜晚,就像是一場揮之不去的噩夢,總在午夜夢回時找上他,陰魂不散。

呆呆地站了好一會兒,明逸才又邁開了步伐,一步一步慢慢地朝春迎堂方向走去,渾渾噩噩地推門進去了。

迎春堂內,一片歌舞升平。

兩個樂伎一個彈琴,一個彈琵琶,中間還有一個身段妖嬈的舞伎甩著長長的水袖翩翩起舞。

柳嘉慵懶閑適地坐在窗邊,聽到開門聲,便朝明逸看了過來。

“追到人了沒?”柳嘉轉了轉手裏的白瓷酒杯,一手摟著個紅衣的妖嬈美人,唇角噙著一抹漫不經意的笑容,笑容中三分輕蔑,三分傲慢。

明逸縮了縮身子,訥訥答道:“沒,沒有。”

他已經第一時間追了過去,可根本就沒看到人,他也找小二問了問,小二也說不知道。

“沒用的東西!”柳嘉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重重地把那白瓷酒杯敲在桌上,冷笑道,“怎麽,見別人擡高你們明家,你很高興?”

柳嘉眯眼瞪著幾步外的明逸,一想到剛才那兩個酒客竟然口口聲聲地說什麽承恩公是“窩囊廢”,心口的怒火就蹭蹭地往上冒,眼神危險,認定了明逸定是故意把人放走的。

“不,不是的。”明逸朝柳嘉走近了兩步,慌忙解釋道,“世子爺,我是真的沒找到人。”

“窩、囊、廢!”柳嘉不屑地嗤笑了一聲,越看這畏畏縮縮的明逸越不順眼。

明逸唯唯應諾。

他執起酒壺,討好地一笑,道:“世子爺,我給您添點酒吧。”

“滾!”柳嘉還在氣頭上,不客氣地擡腳往明逸的身上踹了一腳,嘲弄道,“你身上這是什麽味,怎麽還越來越臭了?”

“莫不是……”柳嘉故意停頓了一下,露出一個充滿惡意的笑容,“屍臭?”

屋裏的兩個歌伎一驚,靠在柳嘉臂彎中的紅衣美人不由掩了掩口鼻,撒嬌道:“世子爺,您說這個做什麽……”

明逸削瘦單薄的身子肉眼可見地劇烈一顫,小丫鬟那句“被鬼纏住了”再一次清晰地回響在他耳邊。

他的眼前浮現出一個還不到他腰際的男童,小麥色的皮膚,大大的眼睛,長得很像他的大哥明述。

曜哥兒,是他大哥唯一的孩子。

三歲的曜哥兒還那麽小,性格很活潑,很開朗,總是拉著他的袍裾,甜甜地叫著他叔父。

“五叔父,這玫瑰糖很好吃的,給你。”

“五叔父,我們一起去逛廟會好不好?”

“五叔父,我喘……不上氣了……”

“……”

明逸的身體不住地顫抖著,抖如篩糠。

“世子爺,”明逸不安地顫聲道,眼神遊移不定,“方才那兩人說,曜哥兒的屍身被發現了……”

見明逸的臉色發白,柳嘉譏笑了一聲,接過了美人剛給他斟滿的酒杯,冷冷道:“怎麽,你怕了?”

“你是怕你那見不得人的秘密被發現?”

“還是怕你的小侄子變成鬼從枯井裏爬出來呢?”

柳嘉一字一句地緩緩說道,陰冷輕蔑的目光牢牢地鎖在明逸的臉上。

“別說了。”明逸的聲音艱難地從牙關中擠出,感覺到周圍那幾個歌伎、舞伎都在望著他,目光中透著探究與好奇。

就算明知這些卑賤的伎子哪怕聽到了,也絕對不敢在外頭亂說話,明逸依然惶惶不安,就仿佛一個羞於見人的隱疾突然間在大庭廣眾之下被人曝光,又像是被人粗魯地扯下了遮羞布。

明逸單薄的胸膛劇烈起伏不已,道:“你答應過不說的。”

“當時,你明明答應過的。”他反復地喃喃道,眼底浮起濃濃的陰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