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君子(第2/2頁)

“別胡說八道!”謝及音瞪了裴望初一眼,懷疑他是故意消遣王六郎。浩浩君子風的秘戲圖……那是什麽東西?

見謝及音一臉難以接受的表情,裴望初將嵩明寺山水圖收了起來,隨手塞在座下的匣子裏。

“其實秘戲圖考驗作畫者對動作、情態、氛圍的把握,筆墨何時濃何時淡最見功夫。大魏文人蘊藉風流,常以此道為美談,殿下不必大驚小怪。”

謝及音斜了他一眼,“怎麽,裴七郎也畫過?”

裴望初認真道:“殿下想看,我可以學。”

謝及音輕嗤,“本宮若是想看,有現成的王六郎在,還用得著找你嗎?”

裴望初將茶端給她,“那倒也是,等王家哪天倒黴,殿下也將王瞻撈過來就是。”

謝及音端茶的手一頓,心頭冒起一簇火。

這話說的,好像她盼著王家出事。當她是收破爛的不成?

茶還沒抿進嘴裏,被重重一擱,謝及音往外一指,冷聲對裴望初說道:“你出去。”

裴望初被趕出了馬車,一路跟在旁邊走回了公主府。

謝及音一連許多天沒給他好臉色,只早晚喊他進去通發梳頭。閑來無事時,裴望初就待在東廂房裏不出門,也有人看見他從馬廄裏剪了許多馬尾毛,綁在木頭上練習盤發髻。

鄭君容仍希望說服裴望初回天授宮,姜女史則常常暗示他別忘了給裴家報仇,兩個人去找過他幾次,而裴望初每回都在專心致志地練習盤發手藝,他倆拳拳砸在軟棉花上,都十分無奈。

裴望初並非真打算這樣待一輩子,但他不願輕舉妄動,他在等待機會。

他費盡心機地去一趟嵩明寺並非為了找老和尚算命,他在天授宮裏長大,研究了十幾年的玄理和圖讖,對方究竟是在用心推演還是意有所指,他一眼就能看得出來。

那個叫蓮池的瞎和尚分明是認出了他是裴家七郎,要故意說那些話給他聽。

裴望初一邊把玩他母親留給他的紫色螭紋玉佩,一邊在心裏琢磨。

母親生前叮囑他要找機會去嵩明寺找蓮池和尚,會不會也同樣叮囑過蓮池該對他說什麽。

蓮池說他有“帝王之相”,只是一種鼓動,還是另有深意?

還有姜昭,她是被魏靈帝的皇後派到楊氏身邊去的,如今姜皇後已死,前太子下落不明,她不去找先太子,卻縮在這無關緊要的公主府裏,繞著他這個一無所有的人打轉。

他們每個人,好像都知道一點了不得的秘密。裴望初還不知道這個秘密是什麽,但直覺告訴他,這是個拼湊起來後會改天換日的大秘密。

與此同時,謝及音這邊也遇上了麻煩。

此事本來與她沒有關系,是裴家的郡望之地河東郡出了反民,他們嫌如今朝廷的苛捐雜稅比裴家管理河東郡時重太多,於是糾集起來殺了新赴任的郡守,占據了裴家塢對抗朝廷。

太成帝聞言大怒,裴家對他的反抗本就是他的逆鱗,這些人竟敢打著裴家的旗號起事,太不將他放在眼裏。他當即令崔元振率三萬精兵前往河東,要將廢棄的裴家塢夷平,將這些反賊和同情裴家的人一律斬首。

太成帝盛怒之時,恰逢此時姜女史來報,說嘉寧殿下待裴七郎有禮有節,時有恩賞,兩人常同進同出,密如眷侶。

他將謝及音宣進宮,未聽她解釋,揚手甩了她一個響亮的耳光。

太成帝冷聲叱責謝及音道:“朕早就警告過你,姓裴的是你的奴才,你姓謝,你才是主子。你是朕的女兒,是堂堂大魏公主,不體恤朕的苦心,反倒對著一個奴才和顏悅色,朕的臉、謝家的臉都被你丟盡了!你瞧瞧,如今倒好,連河東反賊也敢打著裴家的名義來挑釁朕,你讓朕的臉往哪裏擱!”

謝及音腦袋嗡嗡作響,臉上火辣辣得疼,緩了好一會兒才從地上站起來。

她捂著臉看向太成帝,朦朧的淚眼裏目光堅定,聲音不高卻清晰可聞。

“兒臣聽聞,河東叛亂乃是苛稅所致。周遭郡縣抽三成,河東因裴家之故額外抽兩成。新任的河東郡官上上下下又要盤剝兩成……五口之家秋收糧食百余斤,抽完稅後所剩不足春種,山窮水盡,故而……”

“你說什麽?!你的意思是,反賊反朕,反倒是朕的錯?”

謝黼懷疑自己聽錯了,一向與世無爭的女兒怎會在他面前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他指著謝及音,神情近乎陰森冷厲。

“阿音,這些話,是不是裴七郎對你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