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祭祀碑文(第2/5頁)

“您是說,知行合一、字如其人?”雲乘月脫口道。

盧桁驚訝道:“正是,原來你已經知道了?”

“……聽過一些講解。”是薛無晦說的。雲乘月收起書文,目光落回祭祀碑上,定定注視片刻,張口想問問題,卻又猶豫著閉了嘴。

她拿出錦囊,再摸出一粒芙蓉糖,想了想,她幹脆將整個裝糖的袋子合攏,雙手捧給盧大人。

“送給您。”她說。

老人望著這袋糖,臉上的表情緩緩組成一個問號。

雲乘月見他不收,更不好意思,小聲請求:“就是,那個,您能……給我講講碑文嗎?”

她實在慚愧。

之前她還說介意盧大人多年冷落、不會太多交往,結果?她幾次三番麻煩別人,還只能用一包糖來“賄賂”——可給錢的話,感覺盧大人也不會收。

雲乘月苦著臉。雖然覺得不應該……可她還是想請教。在浣花書院聽過課後,她就發現,先聽課再練習,事半功倍。

祭祀碑正是盧大人所寫,書法水平之高,令她很敬佩。她想要抓住一切機會提升實力,所以之前的那點清高,還是扔開的好。

雖然抱有這種決心,可雲乘月還是挺不好意思……好自己打自己的臉啊。不過,要做一些事,就不能怕丟臉。

“對不起……還是您想要別的東西?”雲乘月小心地詢問。

盧桁這才聽明白——居然有人用一包糖來賄賂他!他一時啼笑皆非:“你這孩子……這,給我糖做什麽!好了好了,你們小姑娘的零嘴收好。你想聽,我講就是了。”

他笑過了,又覺得傷感:還是和他見外啊……也對,對這孩子而言,他實在只是個陌生人。

雲乘月聽他語氣寬容,更是問心有愧。她行了一禮,又摸出新買的空間錦囊,從中拖出了兩把簡易折疊椅。

一把黑的,大一點,給盧大人坐。一把紅的,小一點,她自己做。錦囊空間有限,只能塞下這兩把椅子。

雲乘月很快擺好了,伸手一指:“盧大人請坐。”

看完了全程的盧桁:……?

雲乘月有些奇怪:“上次您不是說我可以帶凳子來麽?”

盧桁這才想起來。他糊裏糊塗地坐了上去,才想起來自己從沒有坐著講課的經驗,一時覺得渾身不對勁,可再一想,如果他站著,豈不是逼人家也站著?

他就僵硬地挪了挪,忍了。

一老一少坐在涼亭裏,雙雙擡頭看碑文。

盧桁又適應了一下,才說:“這碑文處理過,書意不剩多少,但筆勢、結構、布局,還是能講一講。”

“書意?”雲乘月跟著擡頭,“不是精氣神嗎?”

“那是方便初學者理解的。你看,修行七境,除開飛仙境,前六境分別叫聚形、凝神、連勢、化意、洞真、通玄,這六個境界都和書文相對照。”

說到這裏,盧桁一捋胡須,卻是含笑停下:“正好,考一考你,這六個境界是如何對照的?”

這個問題雲乘月思考過,稍一回想,就流暢答道:“聚形是磨練基本功,寫出的文字完整、筆畫流暢。凝神是指書寫者聚精會神,全情投入書寫。連勢……我看書上說,是指下筆有勢、行文有勢,更多卻是一知半解了。”

盧桁聽得還算滿意,點頭道:“‘勢’字說起來容易,解釋起來確實困難。所謂‘勢’,就是指筆勢。你看——”

他指著碑文開頭“宸州浣花星祠祭祀碑”幾個字。

與雲乘月此前觀賞過的《鐵鎖星河》、《雲舟帖》不同,祭祀碑文字體方正渾厚,和《樂陶墓志》的風格更加類似,卻又少幾分蒼涼古樸、多許多莊嚴冷硬。

尤其是每一豎畫,中鋒外露、收筆厚重,更顯得字字鐵骨、冷銳十足。

“不要單看筆畫。”

盧桁仿佛知道她在注意什麽,出聲提示:“注意結字。”

雲乘月被他一提醒,發現自己看字帖還真是重點看筆畫。她聽見一個新鮮詞:“結字……?”

“就是結體。單字寫法叫筆法,整幅作品的安排叫章法,而具體文字結構、字與字之間的大小疏密安排,就叫結字。”

蒼老的手指懸浮背面,緩緩沿行文方向滑動。他肅聲道:“看,‘花’字相對‘祭’字而言,筆畫、結構更簡單,但通過刻意安排,讓兩個字呈現出一致大小。”

果然如此。

雲乘月仔細端詳,很快舉一反三,指著後面的碑文說:“這裏,這裏,還有……全部都是刻意調整安排過的。”

“不錯不錯……咳咳。”

盧桁很高興,正想誇,又扭頭猛地咳嗽了兩聲,喘勻了氣,繼續講:“一副好的作品,筆法、章法、結字必然渾然一體、自然圓融。——這碑文是我所寫,這麽說來有些自誇,但這副作品我的確比較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