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祭祀碑文(第4/5頁)

細看去,女人的眉眼和雲乘月五分相似。

雲乘月明白了她是誰。

她身邊的老人也嘴唇哆嗦兩下,眼睛倏然紅了:“幼薇……”

女人站在碑前,空洞無神的雙眼望著雲乘月,說:“唯有大道光明之人,才能找到玉清劍。但是記住,唯有忠於光明者能使用玉清劍,如有動搖、偏離,便會被它封印修為,如我一般……”

她搖搖頭,一聲嘆息。她的聲音很縹緲,和帝陵主人有相似的質感。

她說:“如果你不敢保證一生忠於光明,就不要輕易拔劍。而如果你決定繼承它,那麽,幫我一個忙。”

宋幼薇側過頭,望向遠方,面露憂傷。

“幫我告訴師父,當年之事我也有錯,我太過偏激自負、意氣用事。無論如何,師父待我恩重如山……幫我告訴師父,當年的誓言,不用再遵守了。”

“我……唯獨師父,我原諒師父。”

說完,女人的影子漸漸散去,不留痕跡。

雲乘月呆了片刻,再一回頭,見盧桁已是老淚縱橫。這位老人略彎下腰,按住眼睛,淚水卻仍止不住地滲出指縫。

她現在是不是也該哭一哭?畢竟是生身母親……可雲乘月只是有點傷感,實在擠不出來眼淚。這和陌生人也沒區別啊。

盧大人情緒激動,她便站在一旁,默不作聲地陪著。她又想,碑文中藏的原來是劍,叫玉清劍,而且是宋幼薇留下的。她說偏離光明就會被玉清劍封印修為,難道她自己修為全無,就是因為這個緣故?

她有很多疑問,此時卻都不方便問。當一個老人在旁邊哀傷落淚時,她能做的只有小心遞上手帕,又輕聲勸道:“盧大人,我扶您出去吧?這裏沒有地方坐,您慢一些……”

盧桁點頭,一時仍說不出話,也就讓她攙著一只手,慢慢往外走。他一路都壓著哽咽,布滿皺紋的手緊緊抓住她。

到了外面,駕車的屬下見了這一幕,當場愣住。雲乘月沖他搖搖手,安靜地將盧大人扶上車。

在車裏又坐了一會兒,喝了一杯水,老人才緩過一口氣,有些疲憊地說:“真是丟人……叫你見笑了。”

雲乘月搖頭:“怎麽會。”

盧桁又發了會兒呆,忽又深深地嘆出一口氣。

“我怎麽就沒有發現那裏頭的訊息……如果我早些發現……”

他喃喃著,額頭抵著手掌,頹然搖了搖,才勉強對雲乘月笑笑。

他恍惚解釋:“剛才的,是你母親宋幼薇一縷神識殘念。她將玉清劍寄放在……放在我刻下的碑文裏。想來,是持有光明一類書文的人,才能喚起玉清劍共鳴。”

“也難怪我發現不了……可是,她怎麽就不願意寄一封書信給我們?”

老人失神良久。

雲乘月又陪他坐了一會兒,才輕聲問:“剛剛……說的誓言是什麽?”她實在叫不出“母親”這個稱謂,就含糊地混過去。

頓了會兒,盧桁才“啊”一聲,如夢初醒,說:“是當年……有些復雜,說來話長。當年你母親離開白玉京時,曾逼我們以道心立誓,有生之年不得主動聯系她、不得叫她再見到我們一眼,更不得踏入她家中一步。”

他復述這個誓言時,說得很平靜。

可哪怕他說得這般平淡,誓言中的激憤之意,仍是透過重重舊時光,朝雲乘月撲來。她不禁吃了一驚。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讓宋幼薇如此憤恨,而盧桁所說的“我們”,又為什麽情願發下這樣的重誓?

許是看出了她的疑問,盧桁又勉強笑了一下。他伸出手,好像想摸一摸她的頭,卻又猶豫著收回。垂首沉默片刻,他再嘆了一聲:“今後你會知道……我現在實在是有些說不出口。是我們不好,對不起她,也……也對不起你。”

雲乘月卻突然想明白了另一件事。她無意識抱緊兔子,問:“盧大人,你……你從沒來雲府看我們,是因為誓言的制約?”

他沉默點頭,又苦笑一聲,嘆道:“不,我和他們一樣,無非也是膽怯,不敢承擔道心破碎的後果。如果敢,我又怎會不來?說來說去,我們都是懦夫。”

雲乘月想起來,薛無晦也說過類似的話。那天他剛剛能在世上現身,浣花城陽光很好,街頭人來人往,他站在她身邊,卻沒有人能看見他。那時她苦惱於如何對待盧大人,他就說,他們只是不願付出太大的代價。

那時她以為然。

但現在……

她握緊了雙手。

“對不起。”

她突然說。

老人一愣,迷惑不解:“什麽?”

“我沒有資格怪您。”雲乘月盯著手裏的兔子,“您就算有對不起的人,也是我母、母親一個人,和我沒關系。母親都原諒您了,我卻私下說過您的壞話……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