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冤冤相報(第3/4頁)
而那驚心動魄的一晚,知情的人要麽被處理了,要麽三緘其口,沒人知道具體發生了何事,只隱隱猜測其中內情,未必像表面上這般簡單。
各種猜測在眾人心中跌宕,那跪在禦階下的張大人的驚惶,卻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而平靜,他顫抖著,愈發顯得不安,他的嘴唇囁嚅了幾次,才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臣有事稟告陛下!”
他擡起頭,臉色灰敗,像生了一場重病似的,扔下石破天驚的內容:“臣參國師扶嵐行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舉———”
……參國師?
竟然有人參國師?!
文臣武將都紛紛將驚異的目光投過去,國師扶嵐雖說手段狠辣,但做事滴水不漏,被他處理每一個人,都有致命的如山鐵證。
他參國師……難道是終於抓到了國師這些年行事的漏洞?
可就算國師行事有漏洞,那高台之上端坐著的陛下也絕對舍不得從重處罰。對於陛下來說,朝堂上所有的人加起來,恐怕也比不得國師重要。
但那位跪著的張大人,接下來的話語卻炸得人頭昏眼花,幾乎要失去思考能力。
他的聲音尖銳到幾乎破音,帶著一種破釜沉舟、不管不顧的勇氣———
“扶嵐毒殺先帝,顛倒黑白,如今更是把持朝綱,野心昭昭啊!”
毒殺……誰?
作為楚國寒窗苦讀數十年、過五關斬六將才站到朝堂上的各位官員來說,他們思考能力……似乎在這一刻中斷了。
國師扶嵐……毒殺先帝?!
這到底是從哪兒來的荒誕笑話?!
他話裏的內容太過匪夷所思,以至於有人不假思索地駁斥他:“荒唐!”
“怎麽會有這般荒唐的言論!”
國師扶嵐在先帝還是太子時便被帶在身邊,先帝一直對他視若親子,在先帝死後,扶嵐對年幼的陛下可謂忠心耿耿,陛下一親政,便毫不猶豫地放權。
若他真要把持朝綱,又何必演到這一步!
“臣有證據。”在嘶喊出這句話後,禦階下跪著的人臉色反而好轉了些,他又是重重一叩首,額頭上便破了皮,血跡從傷口滲出來,他卻像是感覺不到似的自懷中取出一沓紙,雙手呈上,“這便是臣今日所言的佐證。”
楚堯的指甲掐破了攏在袖中的手掌心,但他的語氣無比地平靜:“吳大伴,去拿過來。”
被點到名的、也算經歷過大風大雨的吳大伴,此時下禦階的腿竟然有點軟。
那一沓紙被接走,跪在階下的人像是完成了什麽使命似的,眼淚自眼眶中滾落,在針落可聞的大殿中,只有他情緒激動的泣聲。
“臣所言句句屬實,絕無半點虛假!”他最後向著高坐的君王叩首,一字一句,“臣願以死明志,只求陛下不受小人蒙蔽,我大楚萬年長安!”
誰都沒有想到,速來膽小謹慎的人,有一天會走到這一步。
血染禦階,遠濺數尺,有一滴血甚至飛上高台,落到了楚堯腳邊。楚堯低頭看著那滴血,在人撞上禦階時,他剛拿到那沓所謂的佐證。
楚堯閉了閉眼睛,掌間的紙出現了明顯的皺痕。過了好一會兒,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楚堯沒有看。
他只是松開手,任憑這價值一條人命的佐證從手中滑落,從高台之上四下紛飛。
他起身,一步步從高台之上走下來,踏著那些紙張,淌過那些血跡,一步一步地、走到了百官之首的位置———那裏慣常站著的人是閔昀之,如今閔昀之不上朝,便是扶嵐強撐著病體站在那裏。
“扶嵐哥哥———”楚堯注視著他,注視著他那一頭霜白,他不再像往常一樣喊國師,他選擇了平時的稱呼,“我說過,我會永遠相信你。”
“我不會看那些佐證,我只聽你的回答。”
在文武百官的面前,在一片安靜之中,楚堯問:“———是你做的嗎?”
是你做的嗎?
扶嵐沉默。
他知道,只要他否認,楚堯就會繼續選擇相信他,即使……即使見春台發生的事後,他心中或許起了懷疑,或許生了裂痕,再也無法恢復如初,但他依然會選擇相信他。
可是……扶嵐看著他,楚堯的身形已經開始抽條,有了青年的曲線,容貌之間,也依稀有了熟悉的影子。
———他長得很像先帝。
紛沓的過去忽然如潮水上湧,扶嵐的身形微微晃動了一下,被壓抑著的記憶席卷而至———
“你可知他未來如何?”
“朱雀折足,大不利六親,亡散死傷。”
“天生的孤星入命!”
先帝曾經也不信,他說啊……說———
“紫薇帝王之命,怎會壓不住一顆孤星?”
可最後呢?
可……最後呢?
血從禦階下端蔓延過來,在地面上鋪開刺眼的紅色,恍惚好像回到那一日。過去與現在交疊,扶嵐踉蹌著後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