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難解(第2/3頁)

衛修竹肩上中了一劍,那劍並未傷到筋骨,只劃破了皮肉,但血從肩頭沁出來,在雨中被暈染得恐怖而駭人。他踉蹌了一步,揮劍斬下一個襲擊者的頭顱,那頭顱骨碌碌滾到他腳邊。

衛修竹甚少見到這樣血腥的場面,此時卻沒有什麽反胃的感覺,只有一種刻骨的恨。他渾身上下都濕漉漉的,臉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這是他平生最厭惡的下雨天。

雨水沖刷得人睜不開眼睛,圍著他的人好像變多了,而護衛著他的人卻在一個個死去。

恍惚間,他好像聽到馬蹄聲,有一隊人馬破開雨幕直沖而至,將襲殺他們的人都斬於馬下。為首的人翻身下馬,單膝跪於泥水中:

“臣應召而來,但憑殿下差遣。”

……

雪中送炭,錦上添花。

二者孰難孰易?

這是屬於聰明的賭徒所做出的、瘋狂的選擇。

閃電劃破天空,伴隨著沉悶的雷響。

迎著林立的刀斧,衛曄踏出了房門,他手中執著一塊令牌,長長的絲絳垂下來,在空中輕晃。

之前的觀察已經足夠讓他明白這支軍隊來自於何處———

衛國禁軍,赤翎。

赤翎是衛國最特殊的一支禁軍,因為這是唯一一支除皇帝外,他人可以事急從權調動的軍隊。

“喪鐘九鳴———”衛曄舉起令牌目光,一寸寸看過在場的諸人,“天子已逝!”

“爾等威逼東宮,將我困縛於此!”宛若九天之上雷霆震怒,衛曄厲聲道,“究竟是何居心!”

喪鐘九鳴,為天子逝。

衛曄身為太子,本就是最順理成章、板上釘釘的下一任繼承人。

被他一個個看過去的人都避開視線,不敢與他對視。

“擡起頭來!”衛曄臉上的神色嚴厲,聲音中寒氣逼人,他向前一步,“若有不臣逆反之心,此時便斬去我的頭顱!且去成就這禍亂之事!”

赤翎軍只是接了皇後的命令要將太子困於此處,並不想背上謀逆的這種株連九族的罪名。赤翎軍的將領出列,躬身拱手:

“殿下,我等———”

剛剛的雷霆之怒此時收斂了些,衛曄看著他,話語卻是令人心驚肉跳:“將軍有謀逆之意?”

“我等絕不敢有此念!”赤翎軍的將領絕不想沾上這樣一個可怕的罪名,忙澄清道,“是———”

衛曄打斷了他:“若無謀逆之意,為何不聽令?”

他的背後冒出冷汗:“臣尊皇後娘娘之令……”

“尊皇後之令。”衛曄將手中的令牌遞到他眼前,篆體的【衛】字映入他眼中。

赤翎軍首領聽到一句駭得他渾身發抖的話———

“君有意助顧氏,取衛代之?”

這句話比閃電雷霆還要令人恐懼得多,赤翎軍首領幾乎是頃刻腿軟,他跪在濕冷的地面上,沉沉叩首:“臣指天發誓,絕無此意!”

衛曄很輕地笑了一聲。

赤翎軍首領不敢擡頭。

似乎過去了一刻,又似乎只過去了幾息,時間在煎熬中開始變得模糊。

他終於聽到解脫的宣判———

“赤翎軍聽令———”

鐵甲碰撞的聲音連成一片。

似乎到了這時,所有人才意識到,在衛帝薨逝後,他們面前的這位太子,是即將繼位的新君。

生殺奪予,九五之尊。

雨下得更大了,天色沉沉地覆壓下來,電閃雷鳴。皇宮的各處都是兵戈交接,血混在雨水裏,漫向四面八方。

衛曄調動赤翎軍去宮門口鎮壓作亂,他則前往衛帝寢宮領了遺旨,以即將繼位的新君姿態,接過了其他禁軍的調動之權———整個衛王宮的兵力都掌握到了衛曄手中。

在衛曄接管一切的時候,衛皇後罕見地沒有出聲幹預,而是沉默地注視著這一切發生。

到底是他的親生母親,盡管有許多齷齪,衛曄到底做不到對衛皇後的安危置之不理,他給衛皇後留下了一隊人手後,便匆匆離開。

因為接管一切太過匆忙的緣故,衛曄甚至不知道這場叛亂究竟由誰主導,因何而起,又為什麽……正好選在這一天。

———直到他聽到了衛修竹的名字。

大皇子衛修竹犯上作亂,攜廣樂駐軍強攻宮門,劍指九五。

衛曄怔住。

雨嘩啦啦地下著,擊打在他的盔甲上,好像在嘲諷著他的愚蠢天真。

身邊不知有誰在喊:“……殿下?”

小心翼翼的。

衛曄收斂了那不該出現在他臉上的軟弱神色,垂眸道:“將叛軍聚於一處收押。”

“若有反抗……格殺勿論。”

從白日下到傍晚,雨總算漸小,衛曄翻身下馬,撐起一柄紫竹傘,傘面擋住了他的大半張臉,教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他、叛軍……現在何處?”

禁軍中的青宇衛首領對他抱拳行禮:“叛軍已全數圍至昌寧宮,等候殿下發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