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難解(第3/3頁)
昌寧宮。
衛曄握住紫竹傘的手一頓。
但隨後,他很平靜地說:“帶路。”
衛曄慢慢向前走,細密的雨水落在刷了桐油的傘面上,從傘的邊緣連成細細的一線向下墜。明明已經隔絕了雨水,可寒氣還是止不住地往上竄,從身體涼到心中。
之前已經商量好了,他也做出了最大的讓步,為什麽還是要興兵作亂?衛修竹背棄承諾,撕毀約定,人心……竟然這樣不可信?
衛曄唇邊露出一絲冷笑。
也是,那個位置誰都想坐,他怎麽能天真地以為一點舊日的情誼便可以將人束縛?
他走進了昌寧宮,看到了衛修竹。
衛修竹頭上的發冠已經碎裂,黑發濕答答地粘在頸項肩頭,他的臉上、露出的肌膚上都有幾道被雨水泡得發白的明顯傷痕,半身幾乎都已被血染透,不知是他的血,還是別人的血———是他從未見過的、狼狽的模樣。
看見撕毀承諾的敵人如今這般模樣,惶惶如喪家之犬,衛曄心中理當是快意的,可他卻一點兒都高興不起來。
他問:“為什麽?”
沒頭沒腦的、突兀的問題。
為什麽。
聲音不大,疲憊到極點的衛修竹卻聽見了。
衛修竹覺得可笑。
他環視著包圍著這座殿宇的精兵強將,忽然冷冷地笑出了聲,他的聲音越笑越大,最後竟透著幾分癲狂的悲涼。
“你問我為什麽?”他反問,聲音裏帶著一點嘲弄,“衛曄,你竟然問我為什麽?”
衛曄皺眉:“是你毀諾在先。”
“黑繩紅穗,雨中圍殺。”衛修竹擡頭看他,“不過是你贏了,如今才能站在這裏,居高臨下地指責我。”
衛曄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
衛修竹所說的一切,沒有一道是出自他的命令。
但無論有怎樣的理由,怎樣的苦衷,是否是入了他人的圈套,衛修竹犯上作亂這件事,卻是真真切切地發生了。
論跡不論心,衛國對於謀逆的人,判決一貫殘忍。
“殿下———”衛曄聽到身邊有人疾呼,“亂臣賊子,不可姑息!”
“請殿下將逆賊明正典刑,以告天下!”
“此為作亂,不可輕饒!當梟首以示!”
……
一片此起彼伏的勸諫聲中,衛曄與衛修竹隔著已小起來的雨幕對視,一人眼中漠然,另一人眼中則全是恨意。
他們站在兩個不同的位置,就好像是站在兩條涇渭分明的平行線上。
“去衛修竹皇子封號,廢為庶人,遷衛國皇陵——”衛曄閉了閉眼,在一片反對聲中繼續,“終生不得出。”
“殿下———”
“不必多言。”衛曄袖袍下的那只手已緊緊攥成了拳頭,指甲掐到肉裏,帶來一絲痛意,“我意已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