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東嶺舊事(上)(第2/4頁)

他對面的人蔫蔫地點了點頭。

蘇衍往前走了幾步,抓住了闕長歡的手腕,暖融融的內力沿著兩人肌膚相貼的位置,徐徐灌入闕長歡的經脈中,驅散那無處不在的寒意。

闕臨安在一旁盤著腿看他們輸內力取暖,無論看幾次,他心中都會湧起一種深深的敬佩之情。

眾所周知,習武之人體內的內力會自發護主,一旦有外來真氣灌入經脈中,便會觸發反擊,只有兩種情況例外:一是沒有修習內力的普通人,二是對灌內力的人極度信任,信任到了可以托付生死的地步。

他是親眼見過他這位表哥動武的,所以絕非前者,而他們的身份,又注定後者也不可能。他思來想去,最後只得到了一個結論———他表哥的騙術爐火純青,已經強到連自己的身體反應都可以騙過的地步了!不然這件事根本沒法解釋!

兩人的內力已經灌注完,蘇衍收回了手,明顯還是沒有發現闕長歡擁有一身恐怖內力的事實。

“多謝蘇將軍。”蹭了個至少能維持兩個時辰、免費循環暖寶寶的祝淩將藤盒往前推了推,“這是謝禮。”

藤木小盒被推到蘇衍眼前,盒裏邊邊角角都用幹凈的油紙細細包著:一格果脯、一格蜜桃酥、一格麥芽糖、一格雲片糕、一格糖果子、一格楓糖餅。

全是一看就覺得甜掉牙的小食。

蘇衍愣了一瞬才將盒子接過來,他垂下眼睫,聲音裏有了些許追憶的味道:“確實是許久未曾吃過了。”

以蘇衍的家世,並非買不起這些尋常的甜食,只是他在均天時,不少人盯著他想揪他的錯處,挑他的缺點,以至於喜歡甜食這項容易被其他人拿來嘲笑的愛好,他從未顯露在人前。

因為他被封定遠將軍時太過年輕,年輕到即使他的功績是自己一刀一槍拼殺出來的,也依舊有人不服,覺得他走了後門,覺得他借了家勢,覺得他找了捷徑,無論如何都不是憑他自己的能力取得的榮耀。

所以他為人處事但凡有一點不妥就會被無限放大,繼而化成攻擊他的矛。

曾經無比肆意的少年郎終在這日復一日之中,成了冷峻的玄甲騎兵首領。

“我說蘇大將軍,別擺出一副老氣橫秋的追憶神色———”闕臨安忽然往蘇衍眼前擺了一副碗筷,“你又比我大不了多少,哪有那麽多可以追憶的東西。”

“我參軍時可比你小得多,才十四。”或許是這盒甜食觸動了遙遠的記憶,蘇衍笑了笑,“十幾年前我尚年幼,年輕氣盛,和家裏吵嘴一氣之下離家出走,改名換姓進了軍營。”

他拿起一塊果脯喂到嘴裏,酸酸甜甜的滋味彌漫開來:“我從百夫長手下的一名小兵做起,當時立志要讓家裏人刮目相看。”

他看了闕臨安一眼:“我當時的性子,細細想來,竟比你還要令人生厭。”

闕臨安:“……?”

他總覺得蘇衍這話在罵他。

祝淩忍不住笑出了聲,引來闕臨安憤怒的瞪眼。

蘇衍便也笑起來:“這都是十幾年前的往事了。”

“雖說是幾十年前的往事,我倒有不小的興趣。”祝淩用湯勺在鍋裏攪了攪,爐火已經將放了許多調料的湯底燉得咕嚕咕嚕冒泡,香味慢慢彌漫開,“想聽聽蘇將軍十幾年前究竟是如何模樣,竟比闕臨安還要令人生厭?”

她笑道:“這可太難得了。”

闕臨安再次炸毛:“表哥!!!”

蘇衍笑著撚了一個糖果子。

十幾年前他究竟是個什麽性子,東嶺關的老兵大約還有印象,無非是個吃不了苦,又心高氣傲的小郎君,天真地跑到這注定要見血的戰場中來,然後磕磕絆絆的,一晃就是十幾年。

在這樣暖融融又放松的氛圍裏,蘇衍吃著甜食,慢慢地講了一段往事。

蘇衍十四歲那年,正是招貓逗狗,人憎狗嫌的年紀,他平時出入酒樓聽多了傳奇故事,又正逢年少,熱血一上頭,便卷了自己這些年攢下來的小金庫打算從軍,希望自己也能如同傳奇故事裏一樣一鳴驚人。

他的計劃不經意給家人提過幾嘴,只是家中人都以為他是年少沖動,沒太當真,為著要參軍的事,他在家裏單方面鬧過幾場,後來她終於悟了———誰都靠不住,只能靠自己。

他幹脆一鼓作氣地做了詳細且周密的計劃,在天時地利人和之下,竟真從國都鈞天裏溜了出來。

那時蕭國與羌、燕兩國屢有摩擦,在羌蕭邊境鎮守的將軍是他姑父,蘇衍怕自己前腳剛到後腳就被家裏人抓回去,幹脆一咬牙去了更遠一點的燕蕭邊境。

因為不熟悉路況,路上騙子又多,他三腳貓的功夫應對起來相當吃力,一個多月的路程生生走了兩個多月才到,到時灰頭土臉,手中的銀錢所剩無幾,看著不像什麽金貴的世家子弟,反倒像家道中落的落魄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