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第2/4頁)

“若是能憑此給甄先生留下更深的印象,可就太好了。”

“說來真是奇怪,若說門第,我們秦家才是正經的書香名門。謝家說是早年顯赫過,可這些年來代代衰落,怎比得上我秦家步步上升?少爺您又自幼勤奮聰穎,自從到白原書院,已經特意在甄先生面前晃了這麽久,文章還常得甄先生的誇贊……甄先生若想收親傳弟子,怎麽不先考慮您,反而收了那麽個謝家的小姑娘?”

那書童說到後面,語氣頗有些義憤填膺。

被他稱作少爺的小公子,身著青衣,作學童打扮,只是春寒未過,他在外面披了件毛絨大氅,襯得頗為厚重。

小公子面容凝肅,他並未接書童的氣話,反道:“如今多說這些無益,先生想必有自己考量,還是完成父親的叮囑要緊。”

書童又有些奇道:“說起來,那謝小姐到白原書院,也有兩年多了。我們秦家雖然說起來與謝家是世交,可謝家如今大不如前,關系實則也沒有那麽親密。

“至少兩年來,老爺從未主動叮囑少爺去與那謝小姐打好關系過,這一回,怎麽忽然起這樣的念頭了?”

小公子一本正經道:“以前並無太大必要。但三個月前新上任的禦史中丞,是甄先生昔日好友,兩人關系極好,可謂知音。

“禦史中丞一職,說來是父親的頂頭上司。若是我能獲得甄先生的好評價,父親或許也能以此為契機,改善與禦史中丞大人的關系。”

書童恍然大悟:“難怪!老爺真是深謀遠慮!我差點以為……”

“以為什麽?”

“以為是公子與那謝小姐年紀相仿,老爺有意讓你們二人結親呢。是我太膚淺了。”

“……”

那小公子一僵,面上一紅,同時流露幾分不樂意的神情來。

他道:“不要胡說,大丈夫當以學業為重,豈能輕易被女子幹擾?親事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待我日後考取功名,父母自會為我安排,在此之前,不必多想。”

“少爺說的是。”

書童立刻配合。

“更何況,聽說那謝小姐性子古怪得很,不笑又不說話,礙於父母之命敷衍一下也就罷了,真要每天對著看,估計累得夠……”

書童話音未落,走在前面的少爺卻忽然停住了腳步。

秦皓頓在原地,這一刻,饒是書童在他耳邊說話,他也聽不見了。

悠悠晴空下,清池映長檐。

只見小院之內,一個少女安靜地坐在涼亭中。

傳聞中的謝小姐不笑不言,每日只是看書,整個人人偶一般毫無生氣,十分不好相處。

可此刻,眼前的少女笑得眉目彎彎,頰邊淺淺的酒窩仿若灌滿甜米酒,甜美中帶著三分醉人輕柔。

她拿著一支細小壓花,不知想什麽想得入神,甚至並未注意到來人。

秦皓呆怔在原地。

頭一次,他竟平白產生了想要為某個人重整衣冠的沖動。

原來……這便是眾人口中冷冰冰的謝姑娘?那位差點被當作啞巴的謝小姐?

究竟是傳聞太不可信,還是九天冰雪一旦消融,反而會更令人覺得溫柔?

恰在此時,謝小姐身邊的丫鬟注意到他們的到來,去向小姐通報。她聽到動靜,收斂面上的淺笑,擡眸向他們望來。

那雙烏眸清亮而通透,宛如皎月明照的夜色。

秦皓被她望得一驚,哪怕他一向自認冷靜,此時也亂了陣腳,竟不自覺地後退一步,怕冒犯對方。

謝小姐已經不笑了,可先前那般容顏氣質,仍映在他腦海中。

半晌,秦皓才勉強找回鎮定,遙遙作揖,彬彬有禮道:“謝妹妹,我先前受家父之托,需在書院中多關照你的情況。今日外院有人鬥毆,頗為吵鬧,我怕你受了驚嚇,特意過來看看,不知你可還安好?”

*

另外一邊。

蕭尋初將琉璃草送給謝小姐之後,七彎八拐,避開人群,又翻窗回到自己房中。

周圍沒了人聲,回到空無一人的小室,未免略顯寂寥。

蕭尋初掩上窗戶,坐下,撩了一把頭發,長長出了口氣,臉上流露出在謝小姐那裏盡力不展現的疲倦來。

天色暗了,室外已點上燈籠,余光透入屋內,照出室中一片狼藉。

無數竹蜻蜓被翻出來、折斷砸碎,留下滿地木屑。

棋盤被掀翻,棋子碎落滿地,棋譜盡數沒收。

耗費多日鉆研出來的竹蜻蜓改良圖紙自然也都被撕光了,都被扔在地上,如同散落一地的月光,已無法黏合。

白原書院內嚴謹鬥毆,他犯下這樣的錯,自不會完全沒有懲罰。

目前他已經被禁足,若非他自己撬開窗上的鎖,是不能外出的。

接下來,書院多半還會通知他家裏,還會有什麽懲罰,尚且不知。

蕭尋初想得有點頭痛,閉上眼,先前的場面又浮現在腦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