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三日後, 秦府。
“父親。”
酒醒之後,秦皓已然恢復清明。
他目色肅然,已無半點迷茫, 只道:“您先前說的安排, 我……答應你。”
“皓兒,你終於想通了。”
秦多齡看著目光漸露鋒芒的兒子, 不禁展現出欣慰之色。
他拍拍秦皓的肩膀, 道:“聖賢書裏那種清正廉潔、傲骨不折的風度確實很美好, 但在這個世道,當一個死腦筋的君子是行不通的。唯有學會審時度勢、酌情變通,才能在官途上青雲直上, 走到高處。
“你可知這麽些年來, 為何出過神機清相謝定安的謝家每況日下,再也不出顯世的名臣,反而是我秦家蒸蒸日上、越來越顯達風光?
“就是因為謝家的家訓太死, 抱著當年謝定安留下的廉正牌坊不放手,一代代都妄圖效仿謝定安當年的作風,怕辱沒先祖的名聲。
“但我秦家, 沒有這樣沉重的包袱,仍舊是活的。”
秦皓目中看不出喜怒,並未搭話。
秦多齡笑道:“別擔心, 這個選擇沒錯。科舉只是個敲門磚,未來究竟能去往何處, 還是要看‘路怎麽走’。
“若是無人引路, 或者得罪不該得罪的人, 縱然科舉名次再高,仕途也算到頭了。而你, 卻還有不少道路可選。
“再過幾日,就是那位大人的壽辰,屆時,我帶你到他府上拜會,只要得了那位大人的賞識,你必會前途無量。”
*
又過數日。
春時晴日,鳥鳴蝶飛,齊府門前賓客盈門。
盡管前些日子的金鯉魚風波,讓齊相之子齊宣正失了幾乎到手的狀元之位,可是,這只不過是出現在齊相面前的一塊小小石頭,甚至算不上什麽阻礙。
這日是齊相六十五歲壽辰,齊府外人來客往,高官名人絡繹不絕,紛紛攜禮物前來為齊相祝壽,絲毫沒有受到金鯉魚的影響。
齊相面帶微笑,沒有半點高官亦或壽星的架子,反而愉快地帶著賓客參觀自己的花園,向大家介紹自己近日新得的一盆雅致黑松。
秦多齡挑了個齊慕先喜笑顏開的好時機,帶兒子上前賀壽。
“……秦多齡?”
齊慕先聽了秦多齡一番與其他人大同小異的祝壽賀詞,臉上似笑非笑,看不出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他反而看向秦多齡身後那個器宇軒昂的年輕人,有些興趣地道:“那這位,想必就是多齡你的大好麟兒了?近些年來,我可是聽好多人在我面前稱贊你秦多齡之子是人中龍鳳,必是可塑之才。”
“齊大人過獎,齊大人過獎。”
秦多齡弓著背,連連說不敢當。
他恭敬地向齊相介紹道:“這確實是我兒秦皓,他自小就萬分崇拜齊大人,一直想來拜會,只可惜以前課業繁忙,又是無名小卒,怕擾了齊大人您的清凈,才不敢叨擾。
“今年,他在科舉中總算得了功名,不過仍是個無知小兒,還望齊大人多提點提點。”
“哦?”
齊慕先看上去有些興致,招手喚秦皓:“年輕人,過來我看看。”
秦皓穩步上前。
二十出頭的年輕人,面如冠玉,氣質謙和。
他躬身向齊慕先行禮道:“晚輩秦皓,見過齊大人。祝齊大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
且說將軍府。
“謝知秋”剛嫁進蕭家的那幾日,最是兵荒馬亂。
敬茶、拜門、女家送酒食茶果……
每一樁事都有新婚小兩口的活。
另外,蕭尋初對回自己家本沒什麽擔心的,可不知為何,自打他回到家中,他親娘看他的眼神總是和善得毛骨悚然,還掐了他好幾次臉。
說實話,自打蕭尋初十五六歲離家出走,也有近五年沒見過母親了。他與蕭斬石的關系有點僵,可與母親並不壞,即使在臨月山上時,他偶爾也會想家。
多年未見,可姜淩好像沒有絲毫變化,仍舊是老樣子。
她笑盈盈地問他:“你在謝家的時候,過得可好?”
“……?”
為什麽是謝家?
問新婚媳婦,不該問在夫家的情況嗎?
蕭尋初奇怪地拿了兩顆青棗吃,一邊吃一邊回答:“還不錯……?”
姜淩笑道:“那就好。如今你們已經成了婚,若是有什麽有趣的事情,莫要忘了說給我聽。”
“……噢。”
蕭尋初覺得他娘說話雲裏霧裏的,但姜淩一向是個奇妙的人,這也不算很稀奇,日後總能弄懂的。
待安定下來以後,蕭尋初順利取回他當初留在臨月山上的所有古籍與墨家術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