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第3/4頁)
其實嚴靜姝這番關於方朝政事的言論,他以前也聽其他人說過類似的話。
以前在臨月山的時候,他與師兄弟們談古論今,也會說起方朝的形勢。
蕭尋初一心研究墨家術,對朝中之事興趣實則不高,但他的兩位師兄都十分關心時事,尤其是宋問之師兄,可謂博古通今,極有想法。
以前,宋師兄如此說過——
“當今帝王安於享樂,懦弱怕事,毫無遠見。朝中重臣貪婪惰怠,只為利己之事。”
“方朝排擠武將,表面說尊崇儒術,實則是鞏固尊卑之別、打壓百姓,還有人借單一思想之名,自宣為正統,排除異己。”
“那些高官人人只顧自己,看到的不過面前蠅頭小利,爭奪的不過方寸之權。他們毀掉一個國家的根基,只為自己能享一時榮華富貴!醉生夢死,不顧國計民生之安危!”
“如此腐敗之世,若再無改變,恐怕方朝前途難料。辛國的鐵騎早已在邊境虎視眈眈,也不知以我們破敗落後的軍隊,是否有能力抵禦。”
他又想起宋師兄離開臨月山前,與葉師兄爭吵所說的話——
“上一個願意任用工匠的高官,還是上百年前的神機宰相謝定安。你看現在哪兒有這樣見識和膽識的官員?”
“還是說你在指望老天忽然大發慈悲,在下次春闈時突然天降一個才智氣魄堪比謝定安的奇才,短時間內升至高位,然後來任用我們這些方圓百裏都有名的怪人?”
說起來,謝知秋的確很有才學,短短半年就能以他的身份考中狀元。
不僅如此,她亦並非空有風骨、不知變通之輩,連齊相這樣的權臣,她也能憑借自己的計謀,輕易逾越障礙,達成自己的目的。
而且,她曾經對他說過,她認為墨家術是了不起的學問,只要能夠妥善應用,必能改變方國的風貌。
謝知秋……會不會完全有能力成為下一個謝定安?
正當蕭尋初沉浸於自己思維之中時,只聽嚴靜姝激動地又道:“知秋姐,我能看出你許多詩文中的懷才不遇,你肯定自己也想當官,只是苦於沒有機會。
“你不要擔心,將我引薦給你的那個太學生蕭尋初,他非但有才能,而且想法開闊。在我父親書房裏的時候,他明明看出我的文章是女子所寫,仍然願意為我說話,勸說我父親多多指點我。
“像他這樣的人,一定不會排斥女子為官!
“我父親也對那位蕭公子稱贊有加,待他日後高中為官,說不定能為你說話,說服聖上,讓知秋姐這樣有才華的女子也得以施展抱負。”
蕭尋初聽到此處,心中一動。
說起來,謝知秋如今使用他的身體,能夠做到許多以前被人為限制的事。既然如此,又何必舍近求遠呢?
從那以後,一個念頭就開始在蕭尋初心中瘋狂滋長,直至今日。
*
時間回到當下。
在此之前,蕭尋初都將自己會產生這樣的念頭,當作一個偶然。
至於謝知秋為何會讓嚴靜姝來見他,他只以為,是謝知秋見到了崇拜自己的人,不想讓對方失望,這才提出牽線,好讓嚴靜姝見一見“她本尊”。
但現在看謝知秋的反應,蕭尋初才後知後覺地察覺,此舉似有意為之、早有深意。
蕭尋初恍然大悟,有些不確定地問:“你是想要借我的身體繼續做官的,只是此前沒有開口。你之所以讓嚴靜姝來見我,是希望借她之口,讓我察覺你真實的想法?”
謝知秋頷首,並沒有遮掩的意思。
蕭尋初愈發驚訝。
他問:“那你為何不自己直接對我說呢?是不相信我會支持你的想法嗎?其實,只要你告訴我你有這樣的想法,我肯定會答應你的。”
謝知秋回答:“不是不相信你的為人。只是你我交換了身體,你的身體實際掌控權在我,若是由我本人來提出,難免有脅迫之嫌。
“比起由我來說服你,我更想知道你真正的想法。最好的結果,我希望我們彼此都是心甘情願的。”
說到這裏,謝知秋閉上眼,有些走神。
曾幾何時,她有過許多天真的期待——
期待運氣可以造就時運,期待她的才華可以打動他人固執的觀念,期待有個明事理的人可以破格來幫自己。
可是,在漫長的等待中,她逐漸意識到,被動的期待是不會有結果的,當年就算甄奕師父曾想幫她,也未能如願。
唯有主動出手,才能將命運把握在自己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