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案件總會結束,傷痛不會(第5/6頁)

我跟李昱剛說,你要是還沒從他單位走,你走訪他同事看看,別大張旗鼓的,旁敲側擊探探。李昱剛問咋了,我說你問問又不費事,我昨天上他們家,他媽沒說他們父子關系特別好,不像他這般強調。

得嘞。李昱剛把電話掛了。

我給婷婷又去了電話,仍舊是關機。恐怕還沒回國。微信我也給她發過,質問她房子的事兒,她壓根兒沒理。但現在她爸都疑似肺癌晚期了,我得跟她說這個情況啊,就硬著頭皮又給她發了微信。房子的事兒你不想理我,你爸都這樣兒了你總得露面了吧?

點點從學校出來,我給他系上安全帶,拉著他去隊上了。我這工作沒完,讓他自己挨家我也不放心,索性帶單位去吧,他寫作業,我忙我的。

看著昨天我給楊教授太太整理的口供,再想想剛才李昱剛給我匯報的情況,有些東西合不上口。

正琢磨,夏新亮的電話來了,他去南京見了死者的女兒,原話是—劉哥,我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在我們這麽長時間跟這個家庭的接觸裏,反映出的是這一家夫妻和睦,兒女友愛,一家人和和美美。甭管楊教授在外是何種面貌,之於這個家,之於親屬,那簡直是標準好男人。女兒的說辭卻截然不同,她描述中的父親,就是一副惡霸形象,長期家暴她母親,對兒女雖不常動手卻十分冷漠。女兒之所以放著北京那麽多好學校不讀偏偏去了南京,就是為了遠離這個畸形的家庭。哀其不幸,怒其不爭,這是她對她母親的看法。

“我母親這種人你是幫不了的,真的,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他每次打她,她都不停反省自己哪裏做錯了,怎麽惹他生氣了,鼻青臉腫還在關心他吃沒吃飯。沒經歷過的人不能理解那種可怖,但我從小看到大,我跟我哥多次勸母親離婚,她卻始終不離,明明這個男人糟透了,她卻對他絕對服從。明明他不給她一點兒好臉兒,她也能熱臉去貼冷屁股。

“好不容易我爸搬走了,我媽還要帶我去看他,聽他的奚落,看他揚手就給我媽一巴掌。我說媽,你圖什麽呀,你不掙錢,可我跟我哥都長大了啊,我們能供養你啊!可她就是不聽,她還替他辯解,說家家過日子還不都是這樣,男人是頂梁柱,壓力大。我說真要等到哪天他打死你嗎?你猜她怎麽說?她說—不會的,他歲數越來越大了,打不動了。我能怎麽辦?我也很絕望,我看不了,那我走。”

我聽著夏新亮發我的錄音,像這樣的控訴比比皆是。夏新亮尊重楊教授太太的意願,並沒有告訴女兒他的死訊,他是以女學生受到性騷擾為由對楊教授女兒提出了解情況。

就這一點,她女兒是這麽說的:“我不想替他遮掩,這不是空穴來風,我跟我媽親眼看見過,我媽什麽也沒說,也讓我不許說。但我還是要跟你說,不行你們把他抓起來吧。他就是這麽個人,他對待我媽非打即罵,他在學校裏跟人通奸被抓,他騷擾女學生,他不是別的問題,他就是物化女性,從骨子裏看不起女性,他這是病!得治!我學社會學,我也學習心理學,他真的有病。”

夏新亮也旁敲側擊問了問楊教授兒子的情況,跟女兒說你哥工作忙,我們還沒約上,你哥怎麽看待你父親?

女兒是這麽說的:“我哥啊?我哥懦弱。他不敢跟我爸掙擰,他只會選擇避而不見。他躲著他。”

家庭和睦,夫妻交好,兒女友愛。如果楊教授的妻子不是存心說謊,那她就是長久以來麻痹自己對假想信以為真了,又或者丈夫命令她表現出應有的和睦形象,她早就習以為常了。那麽她是存心說謊嗎?跟她面對面交流過的我覺得不是,她眼神裏沒有一絲閃躲。

可悲嗎?可悲!可嘆嗎?可嘆!“呦,點點啊,寫作業呢。”

李昱剛回到隊上,手裏拎著盒飯,往桌上一擱,抱著點點舉高高。點點咯咯笑,叫著李叔叔。

“你還帶飯了?”

“我估計你倆還沒吃,就買了。一塊兒吃唄。跟你說,我這兒有點兒情況。你讓我去走訪走訪他同事還真對了。”

我給點點放上動畫片兒掰好筷子,回來跟李昱剛紮一起吃飯。

李昱剛走訪了幾個楊教授兒子的同事,側面去了解這個人。他跟單位一個同事曾經說過,他交了一個女朋友,說他沒地方住,想跟他爸爸媽媽商量,讓他爸住獨居來,他帶著他媽、他妹妹住兩居的,他爸不讓。另外一個同事說平常他們聊天時,他說過他爸不好。怎麽不好?老欺負他媽。

“他跟他同事表達了憤怒?”“不憤怒,很平常的聊天。”

“這倒是符合他媽跟他妹說的他的性格。典型的敢怒不敢言。”“夏新亮那邊兒有反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