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4/5頁)

可英傑畢竟是英傑,他借對方抓住自己手腕的一刹那,猛然一個金絲纏腕,叼住了對方一條臂膀,隨著哢吧一聲響,那人的肩部已經脫了臼。原來是英傑怕對方翻身,把整個軀體像門板一樣砸了上去,那人嚎叫一聲,墨鏡也一下子飛彈出去,甩在了路基上。

“我操你個姥姥曾大毛,你往死裏整啊!”

英傑聽身下這人的罵聲換了腔調,倒吃了一驚:“大毛”是他的乳名,很少有人知道。湊著打亮的燈光,他抹去那人臉上的泥土,一下子看準了那人的臉,竟然使他大吃了一驚。

就在這一瞬間,倒給對方造成了一個空隙,那人一個就地翻滾,掙脫了英傑,而後飛身躍上了路基,狂奔起來。

迎面就是英傑那台停靠在路邊的巡洋艦,黑影眼看就要沖到車邊,猛然感到腳下被迎面而來的東西絆了一下,失去重心的身體被摔了一個結結實實的前趴。還沒等他愣過神來,就覺得背部一陣酸麻,有人十分利索地給他銬了個“蘇秦背劍”。衣領子也被頸後的手拎起來,幾乎沒讓他背過氣去。

“何雨,快把人放開,你看看他是誰?”

一直埋伏在車邊接應、關鍵時伸出掃堂腿的何雨聽見英傑的喊聲,愣了一下神,把那人拽到了車燈前。雪亮的燈光下,對方的五官輪廓顯得格外鮮明。

“怎麽會是你?!”

何雨做夢也沒有想到,眼前這個人不是別人,竟是自己的前男友,四年前被警隊開除的那個敗類黃河平。足足有一兩分鐘,她怔在那裏,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切搞蒙了。

她萬萬沒有料到,這個曾被自己愛過、恨過,又思念牽掛過的人,如今突然成了迎面奔逃的涉案人,而且又撞在了自己的手上。在這一瞬間,對方也認出了自己,因此未做任何反抗,兩人一時四目相視。

大凡熱戀過的男女之間,不用說話,單憑一個眼神,就可以窺見對方的內心。可何雨此時看到的這雙眼睛,卻顯得既熟悉又陌生,那種不期而遇的欣喜轉瞬即逝,代之而來的是一臉的無辜和玩世不恭。

在押解黃河平回來的路上,車上沒有一個人說話,靜得何雨能聽到自己的心跳。她閉上了眼睛,竭力在梳理腦子裏紛亂的思緒,準備應對即將開始的審訊。但她很快覺得自己是徒勞的,因為從感情上說,她從未試圖把他當成過叛徒和逃兵。自從那次失手打了他,她一直陷在深深的愧疚中,想找他道歉和解釋。可遺憾的是對方一直不給她這個機會:打電話成了空號,找到住處人已經搬走,試著投信杳無回音,仿佛這個人已被這座城市所吞噬,沒有了任何蹤跡。有幾次,她在街上的人流中驀然看見過他的身影,可倏忽之間又不見了,她只好歸咎於是自己的幻覺。時間長了,這種牽腸掛肚的思念變成了抱怨,又由抱怨變得心灰意冷。因為對方的有意回避,說明仍在記恨著自己,修復情感裂痕的可能也變得日漸渺茫。後來,從梁子他們的只言片語中,她才隱隱得知他下了海,靠倒文物為生,像影子一樣在文物行中飄忽不定。

如今,他卻鬼使神差地冒了出來,而且撞在了自己的手中,成了被審訊的對象。

“說吧,不用我交代政策吧。”英傑額頭上碰掉了塊皮,一臉的怒氣。

“如今市場經濟除了黑槍毒品,啥都可以買賣,我憑一雙手混飯吃,良民一個,你叫我交代什麽?”黃河平雖然上著背銬,還是把二郎腿蹺了起來,輕輕晃動著,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為啥造謠說咱倆是哥們兒?”英傑不由得提高了聲調。

“好使唄,一聽說你的大名,道上土的洋的、腿長腿短的都慌著跟我做生意,這叫資源合理利用,你難道能否認咱們曾經是哥們兒嗎?只不過我現在沒你混得這麽好而已。”黃河平說著,悻悻然斜睨了一眼何雨,由於手銬勒在肉裏,痛得他汗珠直冒。

“黃河平,真沒想到這大名鼎鼎的‘一把摸’就是你,這次可摸到火炭兒上了吧,你難道不知道全市警察白天黑夜在忙什麽嗎?”

“我沒那麽高的覺悟,更不歸你英傑管,可我要說明:在沒有證據證明我有罪之前,你們這樣對待我是變相的逼供,我有權以非法拘禁罪控告你們!”

由於胳膊脫了臼,黃河平有意把背銬晃得出聲,而後斜躺在椅子上。

何雨內心一陣抽動,她竭力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然後停下筆,小聲向英傑嘀咕了幾句,英傑白了她一眼,沒想到黃河平在一旁卻搭了話。

“何警官,沒事兒,這點兒苦還挺得住,能落在你們二位手裏,我也是榮幸之至呀。”

看著黃河平仍是一臉不在乎的樣子,何雨覺得自己必須說話了。作為警察,她不能兒女情長,特別是由於英傑對自己明顯責備的態度。可是話到嘴邊兒,不知怎麽就變了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