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4/8頁)

“行啦!我家男人,還輪不上你來罵!”王大花攔斷了妹妹對唐全禮的數落。

王二花和田有望一臉尷尬,不再說話。王大花沉吟半晌,終於開口:“把店兌出去吧。”

“啥?”王二花急了,“大姐,這店可是咱爹留下的,你要是賣了,街坊鄰居咋看?背後不得戳你脊梁骨罵你敗家呀。”

“不賣還有啥辦法?你倆要是還知道這是咱爹留下的館子,能買了去嗎?”王大花將了王二花一軍。

田有望接過話:“大姐說得對,救命要緊,再說了,館子賣了手藝還不是在大姐身上?等姐夫出來了,靠著手藝照樣能東山再起!”

“你說得倒是輕快,到哪裏弄東山再起的本錢?這是王家祖宗留下的,你們田家自然不心疼。”王二花對田有望一臉的不滿。

“不說了,你們忙去吧,我琢磨琢磨給餅子店找個下家。”這時候的王大花已經打定了主意,要把飯店出手,籌錢把丈夫唐全禮給撈出來。

花園口老街上人來人往,開店做買賣的吆喝聲,茶樓裏麻將的嘩啦聲,女人們開心的說笑聲,孩子們歡快地鬧騰奔跑,把老街的喧囂和熱鬧攪和在一起,仿佛這裏從沒有發生過任何讓人傷心的事情,表面上一片祥和,安寧,可是,只有老街自己知道,自從日本鬼子來到花園口,那街巷的深處早已沒有了幸福的去處,那歡樂的背後都結滿了累累傷疤。

王大花走在滿目瘡痍的老街上,心裏裝滿了委屈和憤恨,為唐全禮,為夏家河,為自己,更為這個不公平的世道。

餅子店很快就找到了買家,麻煩的是在錢上多費了些口舌,王大花想多要點,人家想少給點,而且根本不肯讓步。王大花心裏明白,老街上的人誰都知道她現在急著用錢,所以買家並不急躁,把價還在那裏,悠著等,並不急,做買賣也不是個著急的事,也不差個十天半月的,可王大花等不起,自己的男人還關在監獄裏,多呆一天都是煎熬。

王大花終於把飯店賣了。

簽完字拿到錢已是夜晚,王大花一臉疲憊地回到家裏。遠處傳來依稀的狗吠聲和蛐蛐鳴叫聲,月光如洗,月夜無語,卻閱盡了人間多少的悲傷啊!

王大花點起了油燈,豆大的火苗泛著青光,在微微的秋風裏蕭瑟抖動著。鋼蛋仿佛一下子長大了許多,沒有了往日的活泛撒歡,而是一言不發地陪著王大花。王大花看著像是突然間懂事了的鋼蛋,心裏發堵,眼裏發熱,娘倆不由得抱在了一起,眼淚都撲簌撲簌落下來,嘶嘶哎哎地哭了起來,一直就那麽壓抑地哭著,哭著,鋼蛋也在哭哭啼啼中睡了過去。

放下鋼蛋,王大花再次來到劉署長的辦公室,隔著一張沉甸甸的黑色皮面辦公桌,王大花把一沓紙幣和銀元推了過去,劉署長瞅了瞅,也沒數,隨手把東西劃拉進了抽屜裏。

王大花說:“你得給我寫個字據。”

劉署長冷笑一聲,拉開抽屜,拿出錢扔給王大花,說:“走吧,願找誰找誰去。”

“那不行,為給你籌劃這錢,我把店都賣了,你拿不拿,店都沒了,這事你不辦不行!”王大花梗著脖子。

“我不辦你能怎麽著?”劉署長斜眼睨著她,臉上帶著嘲諷的笑。

王大花冷冷地說:“沒了男人,我們孤兒寡母也活得沒滋拉味,大不了魚死網破。”

“你……”劉署長本想發作,想了想還是忍住了,他看了眼桌子上的錢,嘆了口氣,“行吧,這事我答應了。不過,字據我還是不能寫。但是你盡管把心放進肚子裏去,人,這一兩天一準兒讓他回家。”

王大花說:“劉署長,你可是場面上的人,說話可得算數!”

劉署長拿重新把錢劃拉進抽屜裏,說:“你別覺得這錢給了我就是我的了,需要打點的地方多了去了,日本人那邊也少不了。有錢能使鬼推磨,閻王殿把門的小鬼也得給。”

“我不管你是打發閻王還是打發小鬼,反正把人還給我就行。”

劉署長起身,擰開了桌邊的一台舊式收音機,一個京劇男旦吱吱扭扭的唱腔一步三探踩出來。劉署長低頭撫弄著收音機,說:“本來吧,我不想去冒這個風險,可想想你和孩子也不容易,這才想幫你一把,不過,讓我沒想到的是,你居然跟兩個共產黨,都有瓜葛……”

“這唱的是《霸王別姬》,我看過這出戲的皮影。”王大花沒有接茬,她打量著收音機,“這麽個戲匣子得不少錢吧?”

“把你的店賣了也買不出來。”

“我店都賣了,也沒有錢了。對了,剛才沒聽清,你說啥來?”

“我剛才說,抓進來的兩個共產黨,都和你有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