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8/8頁)

焦作愚不接王大花的話,自顧問:“大姐是從花園口來的吧?”

孫世奇往椅子上讓著焦作愚:“課長,您快坐。”

焦作愚繼續看著王大花:“花園口可是兵家必爭的寶地,往遠了說,當年,李世民征遼,就是從花園口登陸的。稍近點兒,這甲午戰爭和日俄戰爭的時候,日本人也是從花園口登陸。花園口的風水好啊。”

王大花搖了搖頭:“有啥好的?李世民登陸那會兒算寶地,小日本一登陸,再好的風水也完蛋啦。”

孫世奇厲聲:“你胡說什麽!”

焦作愚擺手制止了孫世奇:“別出去說就是了。”

孫世奇指著王大花:“盡胡說八道,要不是課長仁慈,你都夠槍斃的格啦!”

王大花欲辯駁,忍住了。

焦作愚笑了笑:“大姐是實在人,她說的話,也是我們這些還殘存了一點良心的中國人想說又不敢說的話。大姐真是巾幗豪傑呀,我等男人都自愧不如。”

王大花尷尬地陪著笑:“你是啥意思,我聽不懂。”

焦作愚的目光落在櫃上的收音機,走上前:“喲,這可是稀罕物……”打量著收音機,“這得不少錢吧?”

孫世奇心說:“我大姨姐在花園口做個小買賣……”回頭朝王大花示意,讓她走開。

王大花朝外走,焦作愚回頭:“這東西可不是有錢就能買得到呀,這廳上的人想要去買,也得有個條子吧。”

王大花壯著膽,說:“花園口不歸大連管,這是從我家那兒買的,要是課長稀罕,我再買個送給你。”

焦作愚擺手:“大姐買的東西,我怎麽能要。”

王大花說:“當然不能白要,你要是能給我們家三妹夫提個官當當,就能要。”

孫世奇喝住:“大姐,你別瞎胡亂說話行不行?”

焦作愚面露嚴肅:“買官賣官的都是昏官,你看我像是個賣官的官嗎?”看了眼孫世奇,“小孫,你說呢?”

孫世奇忙說:“當然不是,課長可是難得的清官。”回頭對王大花說,“大姐,你忙去吧,我跟課長說點公事。”

王大花卻不理會,看著焦作愚:“我能看出來,課長不是個一般人兒。”

焦作愚一怔,有了興趣,盯著王大花:“大姐說說看,我怎麽個不一般。”

王大花說:“課長是多大的官我弄不清楚,可一準兒是比我們家三妹夫官大。這麽大個官,沒事兒能來手底下人家裏坐坐,這得是多麽沒架子的官呀。用句戲文裏的詞兒,這叫皇恩浩蕩呀!”

焦作愚笑著,看著孫世奇:“大姐這是誇我還是貶我呢?我可是有點聽不出來了。”

孫世奇忙說:“她不會說話,課長您千成別介意。”

焦作愚擺手:“你說得不對,大姐說話,可是滴水不漏。”

王大花上前:“課長這是取笑我了,我一個鄉下老娘們,會說啥話?”

焦作愚指了下收音機:“知道走親戚送這個,你這鄉下女人就了不得。”

“你咋老說這個戲匣子呀,要是焦課長稀罕,我回頭真給你送一台。”王大花說得很認真。

焦作愚擺手:“這是金貴東西,不便宜的。”

“這有啥?我那魚鍋餅子店雖說不是日進鬥金,可小錢也沒有斷過,別說給自家三妹夫買個戲匣子,就是在大連街上買個小洋樓,也沒啥了不得!”

孫世奇哀求著王大花:“大姐,課長找我有正事呢!”

焦作愚說:“小孫,我沒什麽事,就是路過,過來看看你跟大姐。”指指王大花,“大姐說話有意思,我喜歡聽。”

王大花說:“既然喜歡聽,那咱就好好嘮扯嘮扯。這都趕上飯口了,你也別走了,我燉個魚鍋餅子,你也嘗嘗我這個鄉下女人的手藝。要是你不嫌棄,我還能陪你喝兩盅。”

孫世奇無奈:“課長什麽好東西沒吃過,能稀罕你做的大餅子?”

王大花不愛聽了,說:“三妹夫,你這話說得就不對,老王家的魚鍋餅子,那也是花園口的名吃,多少達官顯貴為這一口吃的,還專門跑到店裏去哪。”

孫世奇還要說什麽,焦作愚攔下:“小孫,大姐這手藝,我還真想嘗一嘗,你就算成全我吧。”

“課長,”隨著急促的腳步聲,董興跑進來,“課長,青木部長找您去開會!”

送走了焦作愚,孫世奇舒了口氣,王大花卻有些遺憾,她是真想幫孫世奇做點事,讓焦作愚對自己的手藝留個念想,也能對孫世奇好一點。

“可惜了,怪他沒有這個口頭福。”孫世奇陰陽怪氣地說。

坐在車上,焦作愚的腦子裏還在過著王大花的影子,董興問他有沒有什麽收獲,焦作愚不語,他的心裏已經認定,王大花說的所謂戲匣子,很可能就是日本人瘋了一樣要找的電台。焦作愚分析,如果電台真讓這個女人帶進了城,就會出現兩種情況,一是交給孫世奇,孫世奇拿著電台跑到青木正二那裏領賞;另一種可能,共產黨已經搶先一步把電台拿到手裏了。想到這裏,他的臉上浮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陰笑,他相信,最遲今晚電台就有可能浮出水面。他轉過臉對董興說:“小董,今晚該你出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