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局(下)(第5/13頁)
可就遲了那麽一點點,風箏線就斷了。
你走後,我一直在想。燕羽,你跳下去之前在想什麽,是不是,在想……我?是不是,很想再見我一面?
是不是我再跑快一點,讓你看見我,我就能拉住你了?媽媽叫我想開點,怎麽想得開?
渾渾噩噩幾天,燕回南和於佩敏來了,帶來了燕羽買的兩個行李箱,箱子裏裝了燕羽的白狐狸,還有他的一些衣服和物品。
於佩敏把硬幣項鏈、手機和一張銀行卡給黎裏。
黎裏拿了項鏈和手機,不要銀行卡。燕羽掙的錢都跟她講過,她知道那張卡裏有兩百多萬。她不能要。
於佩敏說這是燕羽留給她的,她依然不要。往復幾次,燕回南開口:“叫你拿著就拿著!”
於佩敏把他一推。
燕回南一頭花發,低聲:“燕羽想讓你出國去,留學很費錢。你媽媽跟你哥哥是指望不上。你不拿著,以後怎麽發展?他說了,你一定要出去。你哥哥的事在,永遠是你的限制。去了外頭,你才有未來。”
黎裏沒吭聲,鼻子發紅。
於佩敏握住她手:“黎裏,拿著吧。我跟他爸爸很感謝你。我們很久都不知道他高興是什麽樣子了。但因為你,他開心幸福地活過了。他有了愛的人,做了愛的音樂,留下很多經典的表演……而且,因為你……”她哽咽,“我們跟他和好了。雖然還是遺憾,但沒有讓遺憾更多,誤會更深。謝謝你——只是,他還那麽小,那麽年輕,我的兒啊……”
一行淚從黎裏臉上滑落。
於佩敏哭道:“黎裏啊,阿姨沒別的請求,你以後能不能每年來看看他。他這孩子犟得很,不肯走的。聖雨非說看到他了,他就在這裏。我也總覺得他還在。他是真的喜歡你,你來看看他,他會開心的。你千萬別怪他別恨他,他不是故意的。就是那一下子,沒控制住。要是我陪他去買花,就沒事了。他太苦了,你別怪他。他想過為了你活的。”
“我會的。”黎裏說,“我都知道。”
黎裏拿到燕羽手機後,看他的相冊。除開和琴譜音樂有關的資料,其余都是她的、或者他們倆的照片視頻。
他拍過出租小屋,晾洗的床單;昏昧光線下,她沉睡的臉;比賽後台等頒獎時,他明明在跟人聊天,卻拍下了鏡子,鏡中有他,也有她。那時她在偷偷看他;照片下角有他的馬面裙擺,上面有他的下半截臉。
他拍過爬山時,她坐在半山腰的側臉。她拜佛的樣子。
下雪天,江州醫院頂樓,他們白頭的合照。
她在圖書館裏埋頭寫卷子的樣子。她在酒吧舞台打架子鼓的視頻。
住院時,她撿了送他的一支櫻花……
而她居然不知道,在一起後,他偷拍過她的許多日常。他們一起走路時、坐出租時、乘地鐵時、在圖書館學習時、餐廳吃飯時、出去遊玩時……很多很多。
還有許多她睡著的樣子,靠在椅子裏的,歪在他肩上的,貼在他脖子裏的,趴在枕頭上……許多失眠的夜,他拉開窗簾,借著月光拍下她熟睡的模樣。
還有很多他偷偷給兩人的同框自拍。有時,燕羽看著鏡頭微笑,拿手指指她的方向;有時,他扭頭看著她,側臉溫柔。而她看著別處,沒注意到他在拍他倆。
太多了,她不知道他是怎麽偷拍那麽多的。
更多的他們光明正大的合影、視頻。有段不知是誰拍了發給他的,當初過沙洲彩排時,她站在他身邊講話,燕羽擡頭望著她,聽得很認真,在微笑。
她這才發現,從旁觀角度,燕羽看她的眼神原來那麽深情,全是愛意。
她翻開自己手機,看著視頻裏一個個會走會動,會說話會微笑的燕羽,傷心欲絕,扔下手機再也不看。
帝音早已開學,她請假近一個月才去。她沒住宿舍,獨自住在出租屋。燕羽的一切都還在,墻上貼著密密麻麻的寫著他們字跡的便利貼。
黎裏每天正常上學,回到家裏,像關進另一個世界。反復聽他寫給她的《離離》。這其實是首悲淒中帶有激昂的曲子,但她振作不起來。
有天她看到東門斜對面的小區,想起他們約好了來帝洲就換房子。
現在,他們本應該一起上下學,住在新的有投影儀有陽台的小窩裏。馬上國慶了,他們會去逛宜家,買很舒適的地毯、桌布、餐盤裝扮新窩。
黎裏站在街上,突然蹲下痛哭。
她覺得自己或許走不出來了。
周末,她在出租屋獨自醒來,看著空空的半張雙人床,怔怔發呆,覺得哪裏不對,除了那首《離離》,應該還有別的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