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不動如山

郝振威不是節帥,因此大堂無法被稱為節堂。不過這裏依然被布置得莊嚴大氣,威武不凡。邵樹德內心裏有抑制不住的吐槽的欲望,寶貴的輜重運輸噸位,就給你拿來運這些除了顯擺威風之外毫無用處的東西了嗎?

“好教丘使君知道,昨日夜間代北行營那邊遣了蘇弘珍過來傳令,要我軍緊守城池,勿得有失。若叛軍離此南下,則果斷出擊,擊其後路,萬勿遲疑。”兩人坐定後,郝振威吩咐親兵煮茶,說道。

邵樹德站在丘維道身後,眼觀鼻鼻觀心,默然不動,但耳朵卻仔細聽著兩人的每一句話。與聞這種機密,可不是每個人都有的機會,仔細聽就好了,總有用處。

“蘇弘珍?”丘維道有些遲疑,似是在思考此人是誰。

“前遮虜軍使。軍敗後,帶著百余親兵跑回了晉陽,目前在招討使麾下戴罪立功。”郝振威仔細介紹道:“他現在也是沒去處了。在晉陽得知本將收攏了遮虜軍敗兵,修繕了遮虜平,便主動請纓前來傳令,還帶了河東新募的千余軍士,就藏在東面山裏。”

“原來如此。”丘維道頷首點頭,道:“此等敗類,軍破逃亡,本應問斬。僥幸活得一命,已是托天之佑,日後戰場上且觀其行止,若再臨陣脫逃,本使當行文觀察使、招討使,請斬此輩。”

按理來說,丘維道的監軍職能僅限於天德軍,還管不到友軍身上。不過在這種各部協同的大會戰形勢下,沒有一支軍隊可以獨善其身,沒有哪個軍頭不需要與人配合。作戰順利還好說,若是不順,乃至慘敗,這個時候就要互相委過了。

作為朝廷的耳目,監軍報告的分量一定是最重的。郝振威說了這麽多,丘維道聞弦歌而知雅意,很快明白了自己搭档的想法。這蘇弘珍,好死不死撞了上來,日後可不就是一只完美的替罪羊麽?

“有丘君來做郝某的監軍,真乃幸事也!”郝振威聞言哈哈大笑:“李盡忠輩亂臣賊子,能拿遮虜軍如何?即便李逆父子二人齊至,亦拿此城毫無辦法。何況李國昌在代州,僅李克用一弱冠小兒統軍來此,不把我天德軍上下當人乎?”

邵樹德在一旁聽了甚是無語。李克用其實已經證明過自己了,早年在大同軍當上雲州沙陀兵馬副使,靠的不僅僅是他朱邪家族的背景,更有自身過人的勇武,兩相一結合,小小年紀上位也就很正常了。

到了後來,他在雲州沙陀兵馬正使李盡忠、牙將程懷信、薛志勤等老流氓的攛掇下殺段起事,亦非常果決。隨之而來的率軍四處征戰,並在嵐州洪谷一帶大敗代北行營招討使曹翔,更證明了他的統兵能力。

有武勇,還會帶兵打仗,這個只比邵樹德大一兩歲的沙陀兒,真的那麽好對付嗎?以貌取人,以年齡取人,是要付出代價的!

……

將府商討完接下來一段時間的應對策略後,邵樹德護送著丘維道返回了自己的營區——就在臨時監軍院兩側。委派了任遇吉帶著本隊三十人接手監軍院防務,他便來到夥房吃飯。晚餐是粟米飯和鹹菜,不好不壞,在這個兵荒馬亂的時節,也不容易了。

士兵們對自家副將今日在城頭上的表現十分欽佩。從西城來的老部下就不說了,那是死忠腦殘粉,就那關開閏隊裏始終管不太好的突將們,態度也陡然變得恭敬了起來。

軍中就這個樣子,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雖然他們沒親眼看到副將的神射,但全軍上下都這麽說,那麽事情就是真的,絕沒有錯,跟著這麽一個武勇的上司,大夥不但臉上有光,生命也有保障。

盧懷忠笑嘻嘻地招呼邵樹德過來坐下。他與李延齡中間空著一個位置,無人敢坐,顯然就是留給副將大人的。邵樹德徑直坐下,想了想後,說道:“諸位,叛軍先鋒李盡忠已率三千步騎抵達城下,戰事隨時會爆發。我等雖然為監軍護軍,首要任務是護衛丘使君及監軍院眾人的安危,但也是存在很大上戰場的可能。為自身安危計,這武技錘煉可不能放下。弓刀甲牌,軍資器械,都要細心保養,儲備充足。總之,做好廝殺的準備。就說這麽多了,繼續吃飯。”

說完,邵樹德又對坐在自己左側的李延齡小聲說道:“老李,都頭、監軍賞賜了我不少東西。你看看能不能淘換些東西,最好是肉食,給將士們加餐。”

“現在出城很麻煩,想用絹帛銅錢換肉食,怕是有點困難。”李延齡很歡快地就著鹹菜扒飯,似乎這是人間美味一樣。

“城裏好幾千人,總有喜歡財貨的。都頭有時也會宰殺牲畜,分發一些肉食,此時你便去采買。不強求一定買到,價錢高一些也無所謂,能弄多少是多少。將士們習練陣列,錘煉武技,消耗甚大,沒點肉食補充可不行。營裏用不上的東西,你看其他都可有需要的,也可以拿去換東西,總之互通有無嘛。做生意,老李你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