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2/3頁)
“阿嬤,我眼睛吹得疼。”溫夏鼻頭紅紅,忍著難受的情緒。
許嬤急忙將剛灌來的湯婆子與她手中那個對調:“娘娘莫急,奴婢這就去求見皇上!”
溫夏雖知戚延不會讓她這麽好過,但沒有叫住許嬤。
許嬤看著戚延長大,勝過她這個皇後的分量。
可小半個時辰後,許嬤卻是灰頭土臉地回來。
“娘娘,都怪老奴無用。”許嬤目中自責,又疼惜地來捂她手背。
這也在溫夏預料之中。
她強打精神:“阿嬤,不怪你的。”
“我聽他的就是,瞧,已經有太陽了。”
金光破開天際,光束裹著一地白雪,皚皚地面像炸開光般。
可還是冷。
這光毫無暖意,連風都似北地冰冷的朔風,刮著臉頰與手背,就似刮著骨頭。
溫夏不得不踱步,從這頭至另一頭,卻絲毫無用。
足下就似踩著冰面般。
也更覺入目的陽光映在這萬千宮闕與滿地白雪上,白茫茫刺痛著眼睛。
手腕上心愛的鐲子她已暖不熱,好看的翡翠也在這一刻像冰冷的鐵環套在腕間。
這身新裙原本是為著入畫好看,並不算禦寒。
這一刻,溫夏再也沒有賞雪的好心情。
那侍衛的眼睛如同黏在人背上,間或都在提醒,皇上國務繁忙,想要賞哪方宮闕的雪。
國務繁忙?
他是記恨今晨大臣們仗著太後的旨意,給清晏殿強行塞去奏疏,逼迫他勤政而給她的報復吧。
他一貫厭惡她與太後情同母女。
也厭惡她父親。
這些年,她都是這般承受過來。
寒風簌簌,溫夏已有強撐的羸弱不支,雙腿冷得發顫,無力扶著欄杆。這登頂之處根本沒有禦風的地方。
白蔻與香砂候在她身後,也都急得、凍得直打顫。
許嬤一咬牙:“老奴再去一趟,娘娘且再忍一忍。”
溫夏欲喚許嬤別去白費力氣,張口便吸進口冷風,嗆得掩面咳嗽。
……
許嬤回太後宮中取了太後印鑒,穿進風雪趕往清晏殿。
邁入殿門的瞬間,殿中炭火的暖意與門外冰天雪地是兩個極端。
許嬤跪在殿中:“奴婢拜見皇上。”
殿內靜肅,只有厚重竹簡擱於案頭的碰撞聲,帶著鈍重的力量。
許嬤直言:“殿外天寒,皇後娘娘為皇上賞雪已有兩個時辰了,娘娘體弱,還請皇上準允老奴帶娘娘回宮思過。”
“她思什麽過?”
大殿高處傳來清冷之音。
波瀾不驚,卻有一種近乎雪虐風饕的疏冷。
許嬤不予爭辯,只伏低叩拜:“求皇上開恩。”
啪嗒。
竹簡被淩空扔到案上。
除此之外,靜肅之中嗤笑聲盤踞高處,透出一股刻入骨髓的漠然。
“皇後清閑,朕就命她賞個雪,你們能急成這樣。你瞧朕忙成什麽樣。”
許嬤微微昂起低垂頭顱,瞥一眼。
就這也叫忙?
那禦案上不過兩三道奏疏。
而禦案後的帝王渾身慵懶地倚在龍椅中,長腿交疊,黑靴懶漫擱在禦案上,身下還燃著暖和炭火。
他姿態浪肆不羈,骨節勻稱的手指展一份長長奏疏,正遮住龍顏。懶得看,隨意淩空一扔。
啪嗒一聲響,露出被竹簡遮住的一張臉。
面貌猶如音色,恰似十二月的寒天雪域。
也不過二十又三,這份龍顏卻有寒潭深處淬過的堅冷不摧。
睥睨著許嬤這道擡眼,他眼底漫不經心,生出一股恣肆笑意。
自禦案到玉階下,蜿蜒跪了十二名太監與幾個學士。那些學士是科考中戚延自己選出來的天子門生,論學問並不清楚,倒是個個馬屁一流。
此刻個個懷裏都捂著份奏疏。
為首的兩個太監與學士從衣襟裏取出奏疏,小心翼翼呈上,諂媚得不討好一點就要掉命似的。
只是戚延皺起眉,才接過便隨手一扔:“沒捂熱。”
他今日被一幫老臣逼著批閱奏疏,嫌冬日裏的竹簡冷冰冰的,要他們捂熱乎才肯看。
為首的太監誠惶誠恐,不住磕頭喊知錯。
許嬤垂下眼,這無動於衷之下,呈出了太後印鑒。
“此乃太後離宮時所托印鑒,見此印如太後親臨,請皇上念在皇後娘娘年輕體弱的份上,讓奴婢帶娘娘回宮思過。”
印鑒呈於手中,許嬤挺直脊背,只垂避著視線。
戚延卻是漫不經心一笑。
他生著與太後極似的五官,先皇英姿與太後風華都在這張臉上完美呈現。
用一句英雋俊朗,豐神恣肆不過為。
只是那一雙桃花眼多情卻肅冷,那漆黑的瞳孔裏,恍似一股顛覆朝綱的叛逆霍亂。
這印鑒他甚至連看都懶得看。
懶懶散散地擡手,跪在玉階下的太監忙掏出懷中捂熱的奏疏呈上。
他卻極不耐地皺眉:“誰汗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