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溫夏的雙眼仍舊看不清,入眼依舊是灰白的世界。
在聽到太後回宮的消息時,驚喜又感動。
她的靠山回來了。
……
太後未回懿寧宮,直奔鳳翊宮來。
入耳皆是宮人齊聲參拜,熟悉的味道也籠罩近前。
溫夏被一雙柔軟的手握住手腕,拉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厚醇沉香縈繞鼻端,是太後一貫愛用的熏香,可溫夏每次都覺得,這是荔枝的味道。
就像從前每一次她想吃荔枝,即便是在冬日,太後都能為她弄到,眉眼慈愛地看她吃完一顆又一顆。
“夏夏,母後回來晚了。”
埋在太後肩頭,溫夏眼眶濕潤,緊緊抱住太後,喊出母後二字,便只余一片哽咽。
殿中婦人雍容不迫,儀貌華貴。
年輪在她鳳目尾端刻著淺淡細紋,歲月卻是恩賜,依舊可見年輕美態。
只是與儀貌相比,她的氣質更勝一籌,舉手投足間皆顯氣魄。
對太後張氏,滿朝文武一向既敬又畏。
畢竟最初先帝駕崩那些年,新帝十七歲,太妃外戚虎視眈眈,其余皇子野心昭昭,滿朝文武不服戚延,全憑張氏垂簾坐鎮。
這樣一個智慧剛強的人,卻把所有的溫柔都給了溫夏。
“太醫怎麽說?”太後詢問身後許嬤,落在溫夏臉上的目光只有疼惜,也有那初聽消息便壓抑到此刻的憤怒,對戚延的憤怒。
許嬤回著太後的問話。
溫夏雖看不見,卻聽到一聲淺淡的抽氣,是每次太後胃疼時才發出的聲音。
戚延初登基那兩年,外戚各族與親王滋事。戚延一身反骨,從不聽話,都是太後處理朝政,一日三餐都不準時,不吃不喝也是常事。
有一回吉祥來傳,戚延在外被黑衣刺客刺殺,失去蹤跡。
太後二話未說,直接拿上弓箭策馬去尋戚延,馬背顛簸,那次之後便染了胃疾。
更甚的一次,是八百裏加急的奏報傳來溫立璋戰死的消息。
太後策馬沖出京都,又在午後策馬回宮,被宮人攙扶下馬,胃疼了整整半載。
太後的胃顛簸不得,溫夏知曉,她一定是在接到許嬤的信便快馬加鞭趕回來了。
“母後,您胃疾又犯了?”
溫夏很是自責,聲音帶著哭過的一點鼻音,想說什麽,卻又知什麽言語都是徒勞。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戚延,而她們誰都沒有辦法改變戚延。
她埋在太後胸膛,畢竟與太後生活了這麽多年,二人間早已勝似母女。
“母後無礙,只是路途顛簸所致,喝點溫茶便好。”
“夏夏,我途中接到你大哥的信,你母親與大哥亦在回京途中。”太後要她開心一些,傍晚便能見到母親與哥哥了。
未多逗留,太後囑咐宮人仔細照顧溫夏,與她道:“母後去乾章宮,別難過,這天下誰都不能傷你分毫,也別想撼動這後位。”
太後回歸給了溫夏定心丸。
畢竟這深宮之中帝王厭惡,她唯一的依靠只有太後。
乾章宮。
在宮人齊聲參拜太後時,龍椅上的戚延罔若未聞。
玄色龍袍威壓又神秘,罕見的紫色金絲龍紋緞面在夜明珠下華光似波,披裹在長身上,散著一股尊貴不羈。
迎著太後威嚴又慍怒的鳳目,他清雋的臉越□□蕩不羈,薄唇泛開懶淡笑意。
“母後這麽快就回來了,怎麽不多在朔城再留個十天半月。”
太後鳳目微凜。
她這趟除了完成懷州城敬神,的確去了一趟朔城。
戚延派人查她蹤跡,倒也在意料之中。
“哀家才去一月不到,你把夏夏害成什麽樣了!”
“朕哪裏害她了,許嬤沒給母後傳信,是朕賞她在觀宇樓賞雪,她自個兒不爭氣。”
“戚延——”
太後咬牙呵斥。
“這麽車馬奔波,還未見母後疲累,依舊精氣十足呢。”
黑色革靴懶散搭在禦案上,戚延交疊雙腿,慵懶隨意地一揮寬袖喊“擺膳”。他生得極俊美,動作是這樣尊貴優雅,完全看不出是如今天下皆傳的昏庸暴君。
宮人托著一盤盤珍饈,魚貫而入。
“都退下。”
太後一聲呵令。
宮人頓住腳步,正要後退,戚延復道“擺膳”。
太後鳳目冷掃,睨住一排排宮人。
感受著龍椅上帝王同樣威嚴的冷眸,宮人進退不得,猛一落跪,緊呈手上托盤,埋下頭去。
玉盤與瓷器隱隱碰撞,發出清脆細密的聲響,是無數威壓之下的害怕顫抖。
太後步履沉沉,疾步邁向禦座。
“溫夏惹你了?自成婚後她一直在避你,她走禦花園你說不可,她就走她成武殿的小花園。她看戲曲你說奢靡,她就再未詔戲班入宮,再未聽過戲曲。”
“她五歲被坑害那年,是你抄了宋家。留她在東宮同住那一晚,是你向我與你父皇解釋她怕黑,不要怪罪她不守宮規。是你要請婚,要她做你的太子妃!她何錯——”